馬車停了下來。
容鈺掀開布簾,問道:“丁管事,怎麼了”
丁管事小跑到馬車前,指了指那黑衣少年,道:“三小姐,奴才曾跟着侯爺去過定國公府,那位瞧着像是邵家的三公子”
“大小姐的信託三公子帶去也是一樣的,如此便不必累您親自走一趟了。”
此時那少年已係好了馬,他轉身看到容鈺、朝着馬車走來。
容鈺擡眸看了看邵北城,低聲對丁管事道:“自然不能事事都寫在信裏,否則邵家手裏握着這些信,將來不就能拿捏咱們家了”
“此外,大姐姐還囑我當面對邵家老太太說幾句話,亦不方便請三公子傳話”
這時,邵北城已走到馬車前,他抱拳對容鈺行了一禮,歉然道:“三小姐,抱歉”
抱歉,便是前日夜間他把容鈺說的那番話帶回去後,邵家老太太依然沒有鬆口
邵北城如果當着丁管事的面把這番話說了出來,讓丁管事瞧見邵家的態度如此冷硬,他便未必還會支持她去送“信”,而會認爲請容衡回府後定奪更爲妥當。
所以,她不能讓丁管事聽到邵北城尚未說出口的那些話
容鈺開口打斷了邵北城的話:“三公子,我正要去拜見您家老太太,給家姐帶封信、傳幾句話,有什麼話待我見到您家老太太后再說吧”
邵北城心知祖母行事說一不二,如今祖母已有了決斷,莫說是這個小姑娘去送封信,便是泰寧侯爺、容大小姐親自登門,事情恐怕也難有轉機。
但,這回的事情說到底是邵家對不住容家,是他二哥對不住容家大小姐,他斷沒有道理連封信也不允這個小姑娘去送。
邵北城對容鈺點了點頭:“既如此,便依三小姐所言。”
丁管事笑着看向容鈺:“今兒可真是趕巧了,有三公子護着,三小姐您走這趟是再妥當不過,否則,奴才就得提心吊膽、望着您回府吶。”
容鈺滿眼讚許:“多虧管事記性好,否則我今日便要與三公子錯身而過了待我辦妥了事情後再把您今日的功勞稟給大姐姐。”
丁管事臉上的笑意更深:“都是奴才應當應分的事情”
馬車再次跑動起來。
轉過兩個街角後,容鈺突然掀起布簾,急急地對車伕道:“停車停車”
“我竟忘了和你交待清楚,大姐姐囑我先去歸雲樓買上幾盒外帶的點心隨信一併送給邵家老太太”
“幸而我及時想了起來,並沒有耽擱多少時間,嗯你去歸雲樓的時候莫要從咱們府前過,否則丁管事見了,必有一番盤問。”
車伕猶豫地看向容鈺:“三小姐,歸雲樓在東外城,路遠不說,眼下外城比內城更加不太平”
容鈺打斷了車伕的話:“笨你也不想想歸雲樓是什麼地方東城的官差們若不想丟官、掉腦袋,就絕不敢不護好歸雲樓”
“再者,大哥和二姐正在那裏募捐,爹爹也派了好些輪值的兵甲。”
她又指了指邵北城:“何況,有邵家三公子在,遇到什麼你都不必憂心”
邵北城低頭看向容鈺。
小姑娘立刻仰面對他笑了笑。
他家裏遭了大變,祖母此時恐怕並沒有喫點心的閒心。
但,還是那句話,這回是邵家對不住容家,他便由着這小姑娘吧。
邵北城掉轉了馬頭。
車伕雖有些猶豫,卻沒有理由勸阻容鈺,此外,他私心裏也想去看看那募捐是個什麼景象,故而邵北城調轉馬頭後,他便沒有再說什麼,麻利地掉轉車頭跟了上去。
馬車跑了許久,最後緩緩停在歸雲樓前。
車伕恭敬地稟道:“三小姐,歸雲樓到了。”
寶瓶掀開車簾看了看,轉頭對車廂內的容鈺道:“小姐,的確已經到了”
寶瓶便跳下車,然後小心地攙着容鈺下車。
車伕驚詫地瞪圓了眼睛:
一個穿着白麻布孝衣、雙眼哭得紅腫的女童抱着個黑漆木匣子從馬車裏鑽了出來,正是三小姐
容家現下沒有喪事,三小姐怎麼穿着身孝衣
她登車時絕不是這身打扮
三小姐說要來歸雲樓買點心,可眼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車伕想問個清楚,卻又不敢伸手去拉容鈺,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朝街對面走去。
馬車停在歸雲樓門前,街對面擺着二小姐的募捐臺子
難道三小姐是假傳了大小姐的話,故意來這裏尋二小姐的麻煩來了
車伕心裏又慌亂、又惶恐,他無措地看向邵北城,問道:“公子,這可如何是好”
邵北城翻身下馬,把牽馬繩扔給車伕,跟着容鈺朝街對面走去。
歸雲樓前本就車水馬龍,這兩日在街對面設了募捐臺子後,此處更是人潮擠擠,容鈺這身打扮剛下馬車,便吸引了許多路人的目光。
她抹了抹眼睛,邊大聲地哭着、邊慢慢朝着募捐臺走去。
女童哭得中氣十足,被吸引得駐足觀看的人越來越多
募捐臺前原本圍着幾圈人,可圍着的人們見她這副模樣,便給她讓出了一條道兒。
普通看客們議論道:“這是誰家的孩子,她自己家中出了喪事、哭得這樣傷心,莫非還要過來捐錢”
也有勳貴認出了容家的馬車:“這小姑娘乘的是泰寧侯容家的馬車,看她年約七、八歲,不知是容家的三小姐還是四小姐”
這時,一個穿着月白束身錦袍的少年攔在容鈺身前,憎惡地看着她,道:“草包,你來搗什麼鬼”
“竟還穿着身孝服待你父母知道了,他們不知會被你氣成什麼模樣”
“趁着現在還沒有鬧大,識相的你就趕緊走若不是顧及到二小姐的募捐大事,你以爲我今日會這樣輕易地放過你”
容鈺擡起頭,看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少年。
白淨的皮膚,眼尾上挑的桃花眼,精緻的鼻脣,風流天成的氣度
面容昳麗,俊美無匹。
六皇子,李乾軒。
她這前夫,的確有副好皮相
站在六皇子身邊的除了容溫、容瀅,還有幾個氣度不凡的人。
容鈺逐一看向他們。
靖海侯府馬世子、英王、宸王與宸王妃、端王
甚至連昭懷公主也在
容鈺在心裏感嘆:故人俱在,而我,亦歸來了
見容鈺久久沒有說話,六皇子再次開口道:“草包,你是沒聽清楚我說的話,還是知道自己犯了大錯、被嚇傻了”
草包
容鈺眸光一冷。
上輩子,她被豬油蒙了心、死乞白賴非要嫁給他,受他凌辱,因他枉死
重活一世,她再不願因他而受半分委屈
容鈺坦然看向六皇子,道:“六殿下,臣女有名有姓,不叫草包。”
六皇子滿眼譏諷:“你不學無術、刁蠻任性,全京都的人都曉得泰寧侯府的三小姐就是個草包”
容鈺冷然看向六皇子:“臣女的確才疏學淺,卻也知道君子不羞當面的道理。”
“幸人之有過,小人也。”
“六殿下,您輕視臣女不學無術,臣女亦不齒六殿下今日所爲”
“先賢有云,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所以,雖然六殿下您並不瞭解臣女就出言相譏,臣女卻不會與您計較。”
容鈺真誠地看向六皇子:“六殿下,您不做君子之舉,偏要學小人行事,臣女與您志不同、道不合,咱們還是莫要再交談了。”
六皇子怔怔地看着容鈺。
竟說他是小人
還說,不想和他說話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難道對草包亦是如此美n小說 "buding765" 微x公號,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