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氏夫人便吩咐管事婆子傳膳。
衆人移步至飯廳,邵老太太開口邀沈老太太與她同坐:“沈家妹子,今日你切莫要再生分了,陪我老婆子喫一杯酒罷”
沈老太太連聲推拒:“這怎麼合適”
邵老太太便佯作微怒:“都是自家人,有什麼不合適的若你不肯,我便要抖一回做祖母的威風,命鈺丫頭伺候茶水,看你心不心疼”
衆人便紛紛笑着勸說沈老太太不必拘謹,申氏更是直接走到沈老太太身邊,攙她落座。
這熱熱鬧鬧的當口,前門的大管事行色匆匆地趕了來,他行禮後稟道:“老太君,來了位宣口諭的中宮內官”
皇后之諭
廳內立刻靜了下來,衆人都看向容鈺。
儘管邵府和容府結過兩回姻親,可皇后幼時和容華、容鈺的關係並不親厚,又兼邵府乃是將門,皇后須避染指軍政之嫌,故而除了宮宴等典儀,她從未曾單獨召見過邵府的夫人們。
容鈺今日上午纔回京,下午便來了鳳諭
這鳳諭傳的是誰,再明顯不過。
衆人聽諭後,便知所料不差。
皇后召容鈺次日入宮覲見。
次日,晨光熹微中,鎮北王府的馬車快速而穩當地朝宮城駛去,容鈺穿着繁複的朝服,端坐在車裏。
昨日接到宣召鳳諭後,衆人擔心她在外多年,不熟悉京裏局勢,便你一言、我一語,對她講了好些前朝後宮之事。
邵北城是守邊大將,故而容鈺對京中朝堂動靜並非一無所知,對後宮風向倒確然知之甚少。
容鈺一邊閉目養神,一邊理着昨晚衆人說的話
皇帝勤勉於政事,因而如今後宮嬪妃之數並不多。
依着出身,這些爲數不多的嬪妃大抵可分爲幾類。
一類是從前端王府的側妃、侍妾們,例如蕭貴妃,二皇子之母淑妃簡氏,原是敬
敬賢太后身邊女官的靜妃,便皆是此類。
一類是皇帝即位後,各世家高門、顯貴權臣甚至外邦屬國送進後宮的貴女們,現下這一類嬪妃的人數最衆,其中卻並無格外突出的。
容鈺想到這裏,在心底爲這些女子嘆息了一聲。
她們被送進後宮前,想來皆都通過了家族的嚴格遴選,容貌、才學、性格,自有其過人之處。
可是,無論她們多麼出衆,皇帝看到她們,便會想到她們身後的家族
既有忌憚,便難有傾心了
再便是第三類嬪妃,家世清白、出身低微,即便承了浩蕩皇恩,也掀不起大風浪。
如今後宮裏風頭最勁的愉貴人,便是此類。
在世人的議論裏,愉貴人有幸承寵,起因是她長得像元后。
元后尊諡文德皇后,她是皇帝的元配發妻、第一任端王妃,昔年元后葉氏與皇帝大婚後數月,時爲端王的皇帝便離京治水,葉氏獨留京中,後不幸因難產而早亡,一屍兩命。
葉氏早亡後,皇帝內疚悲慟,獨身三年未續絃,直到佑寧元年,皇帝再回京都,與皇后結緣。
皇后美貌非常且智計無雙,皇帝求娶皇后爲正妃後,齊心同進,琴瑟和鳴。
憑皇后娘娘的美貌、智計以及帝后間多年的情分,再兼皇后娘娘所育的一雙龍鳳兒女,縱然帝后一時生隙,可在世人想來,這世上絕不會有女子越過皇后。
世人認爲,隨着皇長子夭折一事被時間沖淡,隨着三皇子逐漸長成,帝后定會重修舊好。
可帝后尚未重修舊好,後宮已多了一位承寵的愉貴人。
既然承寵,自然就與別的嬪妃們不同。
說是愉貴人本是浙江漁戶之女,她自幼喜歡珍珠,閩浙的郡守投其所好,逾制進獻上等東珠,皇帝並未申斥,最後那些東珠大多都送進了愉貴人的寢殿。
還說愉貴人喜食海鮮,皇帝雖甚少食魚,可他每每和愉貴人一同進膳,總是吩咐御膳房依着愉貴人的喜好擺膳,對着滿桌魚蝦用膳也不以爲杵。
樁樁傳聞,大多類此。
世人議論起愉貴人,末了總不免感慨:命好。
樣貌肖似皇帝感念數年的文德皇后,在豆蔻年華入宮,入宮短短几個月便得了皇帝青眼,承寵之時,恰逢帝后生隙
環環緊扣,缺了其中任何一環,都不會有今日的愉貴人。
這般巧合,無怪乎會讓人感慨她命好。
命好麼
容鈺睜開眼眸,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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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宮內廷,哪有命好的女子。
過於巧合,就定然不是巧合。
她尚且知曉的道理,帝后又怎麼不知
所以,愉貴人現下所承的恩澤,究竟是皇帝一時心動,還是他有意爲之,只有皇帝心裏清楚
至於所謂皇帝“感念多年”的文德皇后
容鈺想起記憶裏皇帝那張萬年冰潭般波瀾不興的面孔,下意識地覺得,皇帝固然感念葉氏,卻絕不是世人所揣測的那種感念
他喜歡鱸魚,世人卻都以爲他不喜食魚。
那麼隱忍剋制的人
怎麼會把他真正在意、喜歡的東西輕易地彰顯於世呢
馬車在宮門前緩緩停下,寶珠攙着容鈺下了馬車,立刻便有女官迎了上來。
寶珠留在馬車邊候着,容鈺隨那女官朝中宮行去。
途中偶然遇到當差的內官、宮女,那些人雖然都規規矩矩地朝她行禮,可看向她的眼神卻都充滿了打量,古怪極了。
容鈺被那些目光盯得心神不寧,待行到僻靜處,忙低聲問那引路女官道:“姑姑,勞您爲我檢視檢視,瞧瞧我今日可是有哪裏妝扮得不妥當”
那女官停住腳步回頭看向她,滿臉的欲言又止。
容鈺便繼續央她:“姑姑,你大概不知道,我在西北呆了十餘年,這是頭回覲見皇后娘娘,倘若我穿戴不妥當,失了顏面事小,衝撞了皇后娘娘事大”
見容鈺滿臉誠懇,那女官踟躕了片刻,又朝四下裏望了望,才鼓起勇氣一般,低聲問道:“王妃娘娘,您可曾見過文德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