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瑜卻一點一點都細心的捕捉到了。
唐瑜想,要是他跟張琛和陸弢說彭予其實不是個愛哭的性格,他倆肯定不會相信吧。
即便是彭予現在無聲流的一臉的淚都流淌在唐瑜手掌裏,順着指縫往下滴,唐瑜還是很清楚,彭予不愛哭的。
因爲彭予說過他不愛哭,唐瑜的感覺也是如此。
可唐瑜卻看見太多次彭予的哭泣,好像兩個人相識之後,彭予總是會情緒失控崩潰。
唐瑜仰起頭是因爲彭予的難過非常直接的穿透了兩個人中間相隔的骨骼皮肉和血管,鋪天蓋地的滲透進了唐瑜每一個細胞裏。
眼角滾燙,唐瑜很疼,疼的快要窒息。
手任彭予貼着,任他把眼淚全都按在上面,唐瑜腦海裏幾句話就把他仰頭控制眼淚的企圖擊碎了。
彭予,他爸爸沒了,死了,毫無徵兆,無法預料的,以那樣一種方式死去了。
唐瑜跟彭予一起看到了那具腫脹變形恐怖的屍體,那張駭然的任誰看了都要留下嚴重心理陰影的臉。
那是彭予的生父,再怎麼不睦,那也是他的父親。
就那麼死了,彭予才十九歲,毫無防備被動承受殘酷的現實。
就算死了的那個人也曾帶給彭予無數傷害,可他的死,對彭予來說絕對不可能是什麼解脫。
彭予這一生對自己父親的不滿、埋怨、痛恨、期盼,統統在他掉進水裏那一刻定格了。
再沒有化解的機會,再沒有釋懷的那天,再也沒有別的可能。
可憐的彭予,他無法準確表達,血液裏跟彭鑫川類似的笨拙和支離破碎的思緒讓他有口難言,讓他憋的有了沉睡的應激反應,讓他在唐瑜幾句衝口而出的冷硬的話之後去找個相熟的人就撲了過去。
方纔在門外的糾結煙消雲散了。
不是彭予不信任唐瑜轉投別人的懷抱,這孩子只是被唐瑜的話弄疼了,他逃開這個疼痛,用那樣幼稚的方法反擊唐瑜,讓唐瑜也疼疼看。
如果你不明白我的疼,那你自己試一試。
疼嗎?對,我就是這麼疼的。你明白了嗎?
好笨,這孩子真的好笨。
唐瑜嘆了口氣,帶着鼻音笑着說:“不會的,不會離開你,永遠不會。”
“不要……生病,不要……”彭予壓不住抽噎,喉嚨哽的話也說不清了。
“我沒事,沒事。”唐瑜另一手捏在了彭予脖子上,他摸到了彭予頸項兩側暴出的筋,這是憋成什麼樣了?
“對……對不起……哥,哥……哥……”
“好好,我不生氣,一點兒都不生氣。”唐瑜慢慢半跪下來,自己低彭予一截貼過去,把自己腦袋放到彭予懷抱裏。
彭予馬上雙臂抱住唐瑜的腦袋,嘴脣用力的一下一下親吻唐瑜的頭頂。
跟堅強與否,是不是愛哭都沒關係了。
唐瑜在彭予懷裏默默的流出了眼淚,他不這樣哭一哭,都無法釋放掉他從彭予那裏感知到的壓抑,更無法緩解這次因病沒能穩住情緒給彭予造成傷害的負疚。
爲什麼會有抱頭痛哭這個詞,唐瑜算是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