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姬低撫目光,遙望着天空下面,那廣闊無垠的人類世界。
白夜龍還在張翼翱翔着,只是不再像開始時那樣追風趕月,而飛得更加流暢了。
畢竟追逐暴君龍羣的行跡那麼久了,就是再焦急的情緒也該緩下來了畢竟就算急,也毫無用處。
於是不論虞姬還是白夜龍,都靜下了心情,只要視野之外還能隱約看到那片黑影,她們也就不再更多地焦慮了。
因爲她們是對付不了這麼多暴君龍的,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跟緊它們的行蹤,同時沿路尋找老爺子的痕跡,只有找到了老爺子,纔有應對厄難爆發的希望。
於是虞姬就俯下目光,隔着百米遠的距離,凝望着下方廣袤的人類世界,試圖在這巨大而豐富的景象中,找到老爺子的一絲氣息
可是,人類的世界畢竟太大了,也太繁雜了,要想只憑遠望,從中找到一個人的蹤跡,完全是天方夜譚,哪怕老爺子的氣息再特殊,也一樣。
所以,縱使虞姬看了許久,也只是徒勞無功。
然而,漸漸的,她看着下方的人類世界的遠景,卻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住了。
看着那古老莊嚴的城牆,在烈日長風裏佇立。
看着那嫋嫋飄搖的炊煙,在林立樓房間飛越。
看着那清流水上的小橋,在波瀾微漾中倒影。
看着那
“原來,這就是人類的世界啊”雖然只是雲上一撇,管中窺豹,但虞姬仍然忍不住一語輕嘆。
有令人膽顫的肅殺,也有淺然溫馨的平淡,還有無聲共鳴的美好,豐富的世界裏,似乎什麼都有,什麼都可能存在
所以虞姬忍不住地會去想,那個人,那個人從未謀面卻讓她心心牽掛的人,也就是生活在這樣的世界裏啊
他會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呢
虞姬對他總是充滿了期待,而且她想她確信,總有一天,一定會遇見那個人的。
在不知某年某月某天,在不問何情何境何地,她會偶然的,或許應該說註定的,但總之,她會遇見他。
而那時,不僅是圓了她的期待,也同樣結了他的心願是的,虞姬相信,那個人,也一定在這個世界的角落裏,牽掛着她,期待着她。
她總有這樣的感覺,雖然想來奇異,說來浮誇,但她就是這麼覺得,她吹出的笛音,不只牽住了她,也同樣牽住了他。
每每想到這裏,虞姬就會覺得,生命好奇妙,明明未曾相識的人,心,卻可以靠得那麼近,那麼近
“現在我真的來到了人類的世界,會不會什麼時候,就突然遇見你呢我唯一的聽衆。”虞姬輕語着。她就是這樣稱呼那個不相識的人的唯一的聽衆。
“如果有天真的遇見,我一定能一眼認出你的”虞姬心裏念着,卻始終沒敢用聲音說出來。她總這麼覺得,自己能一眼認出那個人,哪怕他們從未見過,哪怕她甚至不知道他是男是女。
但有時,人的感覺,就是那麼奇妙的。
心裏念想着,不經意間,一絲微笑都從嘴角露了出來。
虞姬於是輕嘆一口氣,從自己腰間解下了那隻隨身攜帶的短笛。
她總是習慣的用手指摩挲短笛,白皙細嫩的指尖在黑色的短笛上劃過,會發出很輕而好聽的沙沙聲,雖然在飄蕩的風聲裏,很難聽清。
這樣想着,總會有些許難以言狀的失落。
畢竟世界那麼大,而他們那麼小。
不過虞姬她沒有再去多想,因爲她相信,命運總會讓他們相遇,既然如此,又何必想許多呢
所以她不再想了,而是輕捧起那隻短笛,靠近自己的脣邊。
長風還在飄蕩,雲霧還在散亂,可怕的黑影依然還浮現在視野盡頭。
但虞姬閉上了眼睛,她突然很想吹一曲笛音,哪怕巨大的災難將要爆發,但她還是想在現在,吹奏一曲生命的美好。
悠揚的笛音會緩緩飄出,隨着風和雲,去往遠方。
她想,那個人一定能聽見的。
那個人,一定會在這世界的某個角落,聽見她此刻吹出的笛音。
“或許這就是預言所著了,我的死亡。”
看着下方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的大地,蒼穹之光項羽忽然想到。
在超速的墜落中,他沒有去看眼前的白起,而是將白金色的目光掠過白起,去凝望那深沉的大地。
奇怪的是,下墜的速度越是快,離地面越是近,他反而就越是沉靜了下來。
當死亡前所未有地迫在眉睫時,蒼穹之光項羽忽然就想起了之前張良說的預言
“雲景歷一千一百二十八年,未月初二,秦楚烏江,項羽,卒。”
簡潔明瞭的預言,就確切說了一件事,項羽的死。
其實說來,他項羽的面子也夠大啊,竟然能讓預言時代的言靈古書裏,記下一句他的死亡。
想起來,這世上那麼多人生老病死,朝喘夕亡的,又有誰會在意呢
死亡其實只是件再尋常不過的事,萬物將息,誰人不死
但是項羽仍然不會去信所謂的預言,生也好,死也罷的,他的命運,憑什麼讓天意做主
而現在,他的死亡終於近在眼前,真實的情況卻與預言出入甚多。
時間上,既非未月初二,地點上,也非秦楚烏江,可是他的死,已經近在眼前了。
這也算是違抗天意了吧項羽想,就這樣死去,好像也沒什麼不妥了。
畢竟要想擊敗白起,這是唯一的辦法。爲了必須前行的方向,他絕不會畏懼傷害,也不會畏懼死亡,這是他自己破釜沉舟的抉擇。
所以項羽不再想,也不再看,他閉上了那雙白金色的瞳孔,等待最後一剎那的粉身碎骨。
但是閉上眼睛的一瞬間,他想起了一個人。
常言道,人在赴向死亡的那一刻,都會在眼底裏飄過畢生的回憶與留戀之物,但是項羽只想起了一個人
事實上,他以爲他什麼都不會想起的。
可是他還是想起了那個人那是個很模糊的人影,只能看出簡單的輪廓,而辨認不出是誰,或者說,那僅僅是個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