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下一瞬間,她便被長意捂住嘴,徑直摁倒。
動作再次被禁住,長意冰藍色的眼瞳看似冰涼,但暗藏洶涌:“我沒給你選擇的權利。”
“你不給她選擇的權利,也不給我選擇的權利還不給北境這麼多投靠而來的人選擇的權利”空明和尚氣得指着長意的後背痛罵,“爲了一個女人,耽誤耽誤時間便也罷了鮫珠也給出去到時候大國師若出其不意,領國師府弟子前來攻打,怎麼你還指望這北境的風雪替你擋一擋”
“順德重傷未愈,大國師不會前來。”
“那位喜怒無常陰晴不定的脾氣遠勝與你你又如何這般確定”空明和尚又斥了兩句,但見長意並無放開紀雲禾的意思,連連說了三聲“好”。他道,“你做了北境尊主,我怕是也輔佐不了你了隨你”
言罷,空明和尚一腳踢開地上的針袋,怒而拂袖而去。
紀雲禾但見唯一能幫她罵罵這個大尾巴魚的人都走了,心裏更是又急又氣,拼命掙扎,幾乎顧不得要弄傷自己,長意眉頭一皺,這才鬆手。
紀雲禾急急坐起來,手在牀榻上摸了一番,自然沒找到任何武器,她氣喘吁吁的緩了一會兒情緒,按捺住了動手的衝動,她盯着長意:“別的事便罷了,鮫珠一事,不能兒戲。拿回去。”
“兒戲”長意看着紀雲禾,脣角倏爾自嘲一笑,末了,笑容又冷了下去,只冷聲道,“便當我是兒戲,與你何干你如此想將鮫珠還我,莫不是,與空明一樣,也替我操心這北境之事”
紀雲禾脣角一緊。冷靜道:“長意,北境不是你的事。是家國事。”
“是你們的家國事。”長意說着,一擡手,指尖觸碰紀雲禾的臉頰,“你們,把我拉入了這陸上的家國,我早已迷了來時路。”
紀雲禾目光一垂,順着他銀色的長髮,看到他那雙腿,他已經很習慣用這雙腿走路了,以至於讓紀雲禾都險些忘了,他擁有那條巨大尾巴時的模樣。
她心頭一痛。
“當年,你該回去。”
“呵。”長意冷笑,“回哪兒”
“大海。”紀雲禾閉眼,不忍再看長意,“你不該執着那些仇恨的,也不該陷於仇恨。”
長意默了很久,直到紀雲禾以爲他不會再回答
“我執着的,陷入的,從一開始就不是仇恨。”
紀雲禾聞言微微詫異,她擡眼,與長意四目相接。大海一樣的眼瞳與深淵一樣的目光相遇,他們在對方的眼中看見了彼此。
長意沒開口,紀雲禾卻彷彿聽到了他的藏匿的言語。
我執着的,陷入的,不是仇恨
是你。
紀雲禾心頭莫名一慟。她立即轉開了目光,突兀的想要逃離那片汪洋大海。
她選擇回到現實。
“你知道,即便是你的鮫珠,也不能真正的幫我續命。”
長意這次是真的沉默了下來。
“長意,來投靠北境的人,將生命、未來、一腔信任託付於你”紀雲禾頓了頓,“你知道被辜負的感受,所以”
似是不想再聽下去了。長意站起了身來:“沒有鮫珠,我也可安北境。”
徒留紀雲禾一人獨坐牀榻之上,她捂住了臉,一聲長長的嘆息。
京城,公主府。
順德公主臉上的繃帶已經取下,只是她還不願以全貌示人,她坐在竹簾後,面上還戴着一層面紗。朱凌一身重甲,也站在竹簾之後,守在順德公主身側。
朱凌手上捧着幾個嬌嫩的鮮果子。
冬日季節,能得如此鮮嫩的水果,十分不易,順德公主拿了一顆,扔在地上,然後以赤腳踩上去,將那漿果踩得爆漿而出,方擡起腳,讓下人以熱水擦乾淨,復而她又拿一顆,丟在地上,再次踩上。
漿果的汁水濺出,落在竹簾外的人鞋背之上。
林昊青看了一眼自己的鞋背,躬身行禮:“公主。”
“林谷主,怠慢了。”
侍從再次將順德公主的腳擦乾淨,順德公主又拿了一顆漿果,丟到竹簾外。漿果滾到林昊青跟前。碰到他的鞋尖,停了下來。
“這小果子,喫着與別的果子無甚不同,但踩着卻甚是有趣,這外殼,看似堅硬,但一腳踩下,便脆生生的便裂開了,裏面汁水爆出,感覺好不痛快,林谷主,不如也試着玩玩”
林昊青一腳將漿果踩碎:“公主詔令,千里迢迢喚臣前來京城,敢問有何要務”
“便是讓你來踩果子的。”
林昊青不動聲色,靜候下言。
順德公主在簾後站了起來,她將朱凌手上的果子盡數灑到地上,走一步踩一個,漿果碎裂之聲不絕於耳,順德公主越踩越是誇張,直至最後,恨不能踩碎之後,再將漿果碾成醬。
直將所有的果子都踩完了,順德公主這才喘着氣,停了下來:“殿裏的果子踩完了,殿外的還有。”她隔着竹簾,面紗晃動,額上的髮絲微微凌亂的垂下來:“北境的紀雲禾,我記得,你與她,是一起長大的吧”
林昊青恭敬道:“是。”
“你如今,做了六年的馭妖谷主,將馭妖谷打理得很是妥當,在馭妖師中,你的聲望也日益見長。”
“職責所在。”
“林谷主,管好馭妖谷,是你職責的一部分,爲朝廷分憂,纔是你真正該做的。”順德公主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侍從又開始給她擦起了腳,“這些年,在與北境的戰爭當中,除了國師府的弟子們,你們這些個馭妖之地啊,看似是在幫朝廷,實則實則如何,你心裏清楚。”
林昊青眉頭微皺,立即單膝跪下:“公主”
順德公主擺擺手:“罷了,今日你不用與我說那些虛言。我命你前來,也不是要聽這些。”順德公主道,“北境,成朝廷心病已有多年了,幾方馭妖地,未盡全力剿滅叛軍,本是過錯,我本欲將那寒霜之毒,投入山川江河之中”
竹簾後,面紗裏,順德公主脣帶笑意,眸色卻如蛇般惡毒。
林昊青袖中的手微微緊握成拳。
“寒霜之毒,你是知道的,於人無害,於妖無害,但卻獨獨能殺雙脈者。”
林昊青擡頭,看向順德公主:“公主,你亦身爲雙脈者,國師府衆人,也皆乃雙脈”
“皇城宮城,京師護城河,還護不住國師府與我嗎但你們其他的馭妖師那般多,我不求殺盡,殺一個,是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