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庶子奪唐 >第四十一章 木秀於林
    “楚王殿下留步,楚王殿下留步。.biquge”

    李恪剛自兩儀殿出來,走在雲階之上,正欲出宮,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呼喚聲。

    李恪聽到身後有人喚他,便停下了腳步,轉身望去,只見身後一個步履稍顯蹣跚的老人正扶着雲階旁的石階往他靠來。

    李恪定睛一眼,來人竟是御史大夫溫彥博。

    溫彥博乃是朝中老臣,已年近六旬,獨自一人下這層層雲階小有不便,已顯得有些喫力。

    李恪見狀,忙返身向後,伸手扶着正在下階的溫彥博,兩人一同往下慢走。

    “方纔溫相可是在喚李恪?”李恪一邊扶着溫彥博,一邊問道。

    李恪貴爲皇子,兩人之間李恪爲君,溫彥博爲臣,溫彥博見李恪竟出手扶着自己,手中一亂,忙對李恪道:“殿下乃當朝親王,老臣豈敢叫殿下攙扶。”

    溫彥博說着,便想要甩開李恪的手,自己走着。

    不過李恪卻笑了笑,繼續抓着溫彥博的手臂道:“此處又無旁人,哪有那般多的君臣之分,在李恪眼中,溫相便是李恪的舊識尊長,別無他意。”

    李恪待人謙和,彬彬有禮,連溫彥博一個老邁的臣子尚且關心有加,倒是與方纔在大殿之中的張揚模樣全然不同,彷彿是兩個人一般。

    溫彥博與李恪並非初識,兩人在李恪北上爲質之時便在陰山見過,只不過那時李恪還是質子,溫彥博還是剛剛被縱回大唐的臣子。

    舊識尊長,溫彥博聽了李恪的話,不由地便想起了四年前,請命北上,將他自突厥換回的謙謙少年,那時的李恪便是如此恭遜有禮,四年之後,李恪還是如此模樣。

    溫彥博對李恪笑道:“四載未見,殿下還是少年風姿,英氣逼人啊。”

    李恪聽得溫彥博之言,也笑道:“溫相也是一樣,精神矍鑠,老當益壯。”

    溫彥博聞言,擺了擺手道:“比不得當年了,當年在陰山落下了病根,此時還好些,一到深冬老臣這兩條腿便痠痛難當,幾難自忍。”

    武德八年,溫彥博爲幷州道行軍長史,隨幷州道行軍總管張瑾出兵,在太谷兵敗被俘,雖遭頡利嚴刑逼問唐軍虛實,卻依舊不吐半字,因此被惱羞成怒的頡利打入陰山苦寒之地關押,一關便是一年,直到李恪北上方纔得回長安。

    那是的溫彥博已經年過五旬,哪裏受的住那般酷寒,以至於留下了病根,每逢天寒雙腿便劇痛難當。

    大唐能有今日,離不開這些滿身風骨的老臣,李恪一臉肅穆道:“溫相的腿疾是爲我大唐而患,李恪絕不敢忘。”

    溫彥博笑道:“老臣這點小傷豈敢同殿下在突厥所受之苦相比,不說旁的,就連老臣這條命都是殿下給的。”

    溫彥博一邊說着,一邊在李恪的攙扶下往階下走去,李恪走的很慢,很細心,沒有絲毫的不耐煩。

    李恪雖爲親王,但在他的面前從沒有半點架子,待他至誠。

    溫彥博走在石階上,側頭地看了李恪一眼,恍惚間竟彷彿看見了他的幼孫溫翁歸的模樣一般,剎那間,溫彥博看着李恪的眼睛竟有了一種看着自家後輩的溫和與疼愛。

    溫彥博看着身旁的李恪,突然開口道:“老臣拿大,仗着年歲比殿下虛長數十,有一句話送於殿下,不知殿下願不願聽?”

    李恪聞言點了點頭,對溫彥博道:“溫相但請之言,李恪洗耳恭聽。”

    溫彥博對李恪道:“所謂‘故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衆必非之。’曹魏李康之語殿下可曾聽聞。”

    溫彥博之言一出,李恪便立刻明白了溫彥博的意思,溫彥博說的想必就是方纔大殿之事。

    李恪問道:“溫相想必是覺得李恪方纔在大殿之中說的差了。”

    溫彥博道:“老臣並非此意,方纔殿下所說金詞玉語,一言中的,正是謀國之言,與老臣所想不謀而合。”

    李恪接着問道:“那溫相的意思是?”

    溫彥博道:“殿下說的不差,但做的卻缺了幾分火候,有殿下方纔所言,恐怕難免朝中大臣猜忌,殿下需得千萬仔細啊。”

    溫彥博對李恪說着,彷彿是一個滿經世事的老者,正在循循教導着自己的後輩。

    李恪聽着溫彥博的話,自然知道他說的何意。

    李恪非是太子,但今日在大殿之內卻做地太過顯眼,把包括太子在內的滿朝文武都給蓋了過去,這樣做固然搶得了一時風頭,但卻開罪了太子一黨,尤其是長孫無忌等人,恐怕得不償失。

    李恪淡淡笑道:“溫相是在爲李恪安危擔憂吧。”

    溫彥博道:“殿下年少,不知朝堂深淺,殿下之言許是一心爲國,言之無意,但聽在旁人的耳中便有了其他味道,容易爲人所妒啊。”

    一個年紀六旬的老人,散朝之後竟還專程趕來同他說這些話,李恪看着溫彥博苦口婆心的樣子,心頭浮起一陣感動。

    他對溫彥博有恩不假,但那些並非他有意爲之,可溫彥博卻將恩情記在了心中,把他當作晚輩來照看。

    方纔在大殿之上,甚至有一瞬間李恪也不知道自己圖的是什麼,圖名利,圖帝寵,還只是爲了大唐和突厥軍民的安危,抑或兼而有之,李恪說不清的。

    不過李恪對方纔大殿所爲終不後悔,該來的總會來,不會因爲他一時蟄伏而退散。

    李恪頓了頓才道:“方纔大殿之事我若不說,又等何人來說,事關大唐社稷,北境安危,雖明知險地,李恪亦不悔矣。”

    李恪話放落,一陣涼風拂面,吹動李恪的鬢角的髮梢,也揚起了他飄飄的衣角。

    四年前溫彥博雖未在長安,但恍惚間他彷彿能夠看到當初李恪在自請爲質,北上突厥時的模樣。

    “殿下高義。”溫彥博對李恪讚道。l

    李恪笑道:“溫相謬讚了,我一介豎子何來的高義,只是這世間事再難,總要有人去做,而我便要做那個做事的人。前路艱難,雖千萬人,吾往矣。”

    溫彥博聽着李恪的話,心中一陣震盪。

    李恪少年英姿,同他相比,就連原本還算出彩的太子李承乾也顯得不過爾爾。

    溫彥博心中竟突然生出了一種奇怪的心思:將來若他爲帝,大唐將會是何等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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