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庶子奪唐 >第二十八章 揚州策
    大業年間,前隋煬帝南下巡幸揚州,築江都宮、臨江宮兩處,又另建歸雁、迴流、九里、松林、楓林、大雷、小雷、春草、九華、光汾十殿,以作南巡之用,一時引爲淮南園林之勝,天下聞名。

    然揚州宮殿因煬帝而生,也隨煬帝而倒,隨着江都宮之亂,隋煬帝被宇文化及逼宮而死,包括江都宮在內的揚州諸宮也大多毀於戰火,而今只剩幾許斷井頹垣,唯一尚算完好的便只有李世民賜予李恪的這一處臨江宮,幾經修葺後道還能看得出八分當年盛貌。

    臨江宮位處江都城南十里,也是皇家園林,此前雖因隋亡而稍顯敗落,但隨着臨江宮被賜予了揚州大都督、楚王李恪,原本顯有人跡的臨江宮又慢慢地變得熱鬧了起來。

    “周鼎方非是易於之輩,殿下欲收鹽行爲己用,怕是有與虎謀皮之險啊。”在回臨江宮的路上,王玄策同李恪並肩而行,回憶着方纔的事情,越想心中越有幾分擔憂,終於還是開口對李恪問道。

    揚州鹽行不同於尋常商客,也不同於長安東西兩市的那些鋪子,他們盤踞揚州多年,就連地方官府尚且對他們避之不及,更何況是初來乍到的李恪。

    李恪若是想除鹽行首惡,或可尋一個過錯,調軍入城,以雷霆手段除之未嘗沒有機會,但若想收爲己用,便要服鹽行人心,需得雷霆雨露俱下,光靠殺人是不成的。

    而李恪從未與鹽行的人打過交道,想要威服他們,談何容易。

    王玄策所言,也正是李恪所慮,但李恪仍舊堅持道:“鹽行之勢雖強,欲用之不易,然鹽行紮根淮南,非但靠製鹽、販鹽所得富可敵國,更可憑食鹽牽動東南甚至是天下人心,本王若能得之,必當如虎添翼。”

    李恪貴爲親王,食邑千戶,永業田萬畝,自是一生富貴,不愁喫喝用度,但李恪非是安穩之輩,他有奪嫡之心,那他便少不得要花銀子的地方,正所謂“天下攘攘,皆爲利來。”這天下如魏徵那般用銀子解決不了的驢脾氣畢竟還是極少,李恪若能坐擁鹽行之富,行事自然便利許多。

    更何況,百姓所食一日不可無鹽,食鹽一物雖小,卻系天下安穩,重於泰山。

    食無鹽,則力不振,身痛如腫,腳行不便,凡百姓每日所食,萬萬離不得食鹽。

    在李恪看來,鹽行背後所牽扯着的,不止是販鹽所帶來的鉅富,還有對東南半壁甚至是大半個關中食鹽用度的掌控,足以牽動朝堂,干係甚大。

    王玄策聽了李恪的話,頓時明白了李恪的意圖。

    王玄策小聲問道:“殿下有意借揚州鹽行掌控鹽道?”

    大唐產鹽之地不少,但名聲最盛,所出最多的卻只有三處,一爲安邑鹽池,二爲鹽州五原,三便是淮南鹽場。

    淮南鹽場每年煮海產鹽百萬石,所出之量佔天下半數還多,李恪若是能徹底掌淮南鹽場,那便是控制了大半個大唐的食鹽用度,到了那時,他能給大唐朝堂施加的影響便不止是表面上看起來那般簡單了。

    李恪點了點頭道:“天下鹽用,半出淮南。本王若掌淮南鹽行,便掌天下半數鹽道,屆時就算是那些世家子,也需讓本王三分。”

    世家之所以強盛,之所以能左右朝堂,除了他們門閥的百年聲望和累世相傳淵源的家學外,同樣離不開他們數代兼併而來的土地。

    土地便是百姓存續之基,而土地所耕收的便是百姓每日所食的糧食。

    世家門閥靠着手中的糧食能左右百姓,遙制朝堂,李恪若是能手握淮南鹽道,掌握大半個大唐的鹽用供給,豈非也有異曲同工之妙?

    李恪所言不虛,自有道理,但李恪想要掌控淮南鹽道,又豈是易事。

    李恪初來淮南,自己尚未站穩腳跟,若是在這種情況下貿然對鹽行動手,只會把自己陷入兩難之地。

    王玄策道:“殿下來淮南不過一日,地上軍政要務尚未釐清,實不宜在此時令豎強敵,殿下所圖,卻萬萬不可操之過急。”

    李恪聽了王玄策的話,問道:“先生的意思是?”

    王玄策回道:“殿下奉皇命南下都督揚州軍事,行事當急緩有序,不可亂了方寸。”

    李恪擡頭看着王玄策,見王玄策似已有腹稿,於是接着道:“願聞其詳。”

    王玄策道:“殿下奉皇命出京,自當以皇命爲重,首要之事當是傳見各折衝府將官,清肅軍務,回稟陛下。”

    李恪道:“先生所言甚是,本王雖已出京,但京中還有不少的眼睛盯着本王,本王若行事少有差池,少不得又要被旁人尋找了由頭,藉機參劾。”

    李恪以揚州大都督職南下,不管他心中打着怎樣的算盤,他既到揚州,首先要行的便是皇命,這一點王玄策所言倒是不差。

    更何況論語有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李恪只率五百右驍衛豹騎南下,光是靠着五百人自保或許有餘,但想要震懾東南,恐還遠遠不夠,而李恪手中兼掌的十二州折衝府府軍便是他手中的利刃。

    王玄策見李恪應和,接着道:“殿下欲動鹽行,若只掌軍事恐還不足,殿下還需引得一人相助。”

    李恪要收鹽行爲己用,靠着揚州鹽行掌控大唐鹽道,他便不會在鹽行中大開殺戒,以免失了鹽行人心,故而於李恪而言,府軍唯能震懾而已,想要真正對付鹽行,還需其他手段。

    李恪隱隱猜到了王玄策所說的是誰,於是問道:“先生所言之人可是揚州刺史賀休?”

    賀休非是揚州人,與揚州人而言也是外官,但這並不意味着賀休在揚州便毫無作爲。

    相反的,賀休能在短短數年自海陵縣令升任揚州刺史,他在揚州的人脈絕非常人所能揣度。

    更何況,揚州乃是是非極多之地,鹽行、漕運、世家、州縣官府,各方勢力在江都城中犬牙交錯,賀休卻能均衡各方,在其間如魚得水,他的手段也很不簡單。

    王玄策點了點頭道:“賀休能走到今日,絕非巧合,殿下若能得賀休相助,半個揚州城便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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