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兮月眸中色彩變換不定,天人交戰起來。
若是這樣的話,那她真必須走一趟……
這瞬間,周圍空氣都安靜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沉默的凌兮月眼神一定,眸光直勾勾的看向納蘭雪衣,那秀麗絕美的容顏上,表情嚴肅,嗓音沉沉落下,“此話當真?”
“過此再無。”納蘭雪衣回以四字。
男人的眼,空靈淡漠,眸海似萬里雪域,此時一眨不眨的回望着身前少女,美的可謂驚心動魄,倒看不出什麼情緒變化,只是尤爲專注,亦或者說是一種篤定。
凌兮月不解,“你爲何會一再幫我?”
思前想後,她都想不出符合實際的緣由,會納蘭雪衣這樣的人,一再出手相助。
“這世間很多事情,無需過問原因,只需問願意與否。”納蘭雪衣踱步走回桌邊,拂袖坐下,提起玉壺給自己斟一杯熱茶。
喝上一口後,他淺淺又添上句,“你不也說了,我們是朋友。”
凌兮月若有所思點點頭,跟着坐下。
如此的話,她也得先傳訊回去,給琰報個平安。
這邊倒是風平浪靜,青城關那邊,已連續下了幾天的大雪,將青城裝點得銀裝素裹,風景如畫。
瘟疫已除,困局亦解,但整個城裏的緊張氣氛,卻一點未減。
天穹好似積壓着雷雲滾滾,壓抑着,隨時都可能會爆發。
郡守府內,更滿是陰霾。
所有的所有,都是因爲封城了這麼些天,依舊沒得凌兮月的半點消息。
“皇上,今年一場瑞雪,是個好兆頭啊,明年的湖州,必定是一個豐收之年……”
“還有青城關,西陵莫謙的殘黨,都已肅清。”
……
外面大雪紛紛,書房寒風陣陣。
各位朝臣將士議事的時候,都是大氣都不敢喘,有事說事,得到聖諭之後,更是腳底抹油,慌不迭地往外跑,只想着快點離開北辰琰的視線。
因爲北辰琰的臉色,還有眼神實在可怕,讓人不寒而慄。
“皇上,皇上!”就在這時,房門外的院子裏,賀飛一驚一乍呼喊着跑進來。
“賀將軍?”
大家一驚。
“哎喲……”
太激動導致大意,賀飛在門口處被狠狠絆了一下,差點摔個狗啃泥。
不過他也顧不上其他,迅速穩住之後,就揮着手中的信箋,繼續往裏面衝來,“皇上,皇上,有皇后娘娘的消息了,是娘娘傳回的書信!”
這一語落下,周遭“譁”一下鬧開。
他們就說,賀飛將軍一向還算穩重,怎敢如此失了分寸,最重要是皇上這幾日的心情……原來是有免死金牌在手啊,這樣一想便不奇怪了。
果真,北辰琰一聽到有凌兮月的消息,什麼都顧不上,蹭一下從大椅上起身,一陣風似的闊步下來。
“皇……”賀飛感覺還未在房內站穩,他手中的書信便“唰”一下,被北辰琰劈手抽了去。
“娘娘在哪兒,有沒有事啊。”馬隆也緊張的迎上去。
這小祖宗,怎麼現在纔有消息,都快急死人了!
“應該沒事,不然怎會有書信傳回。”賀飛回道。
馬隆應一聲,“沒就好。”
只要人沒事,一切都萬事大吉。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
屋內響起一片附和聲。
懸起的心臟落下的同時,他們也爲自己鬆一口氣。
凌兮月音訊全無的這幾天,北辰琰身處地獄般煎熬,他們也好不到哪兒去,擔心皇后安微的同時,還時刻要記掛着自己的項上人頭,稍一不慎,便是一頓雷霆之怒,劈頭蓋臉落下。
北辰琰抽出信箋,揮手展開,一目十行看下去。
慍怒,狠戾,驚喜,疑惑……各種情緒,在他冷峻妖冶的容顏上閃爍而過,變幻不定,最後所有的所有,都悉數凝聚在他緊緊攏起的眉峯上。
不回來?
北辰琰翻來覆去仔細看。
白紙黑字,信箋上不過短短几排字,他卻足足看了半刻鐘時間。
“皇上,這是怎麼了?”馬隆疑惑又急切的看着北辰琰。
皇后娘娘不是沒事了嗎?
還是說,又受了傷!
北辰琰拿着信箋的手,緊了又緊,捏得咯吱作響,殷紅染血的貼脣抿成一條直線。
大家交換着眼神,面面相覷,看着北辰琰比剛剛還要難看的臉色,接連垂下頭去,不敢吱聲。
皇后娘娘不是沒事了嗎,爲何皇上這幅表情?
“備馬。”
北辰琰冷冷丟下兩字,闊步朝外。
“是,是!”
馬隆和衛祺對視眼,不敢多問一句,迅速跟上。
婆羅河,是湖州境內最大的一條運河,綿延近千里,往南下去,氣溫迴轉,還是深秋的節氣,湖光山色,兩邊山川的紅楓林倒影入水,一片豔麗奪目。
夕陽落下,波瀾壯闊。
絢麗的色彩在河面融匯,交相輝映。
凌兮月穿着一襲素白色衣裳,烏髮以一根簡單木簪半挽,纖手抵着下巴,那巴掌大的小臉輕偏着,側身靠在船頭,眸光懶懶的欣賞着落日江影。
她另外的一隻手,把玩着自己頸上掛着的日月石,思緒萬縷,早已不知飄到了哪裏去。
河面此時升起了些許水霧,周遭霧影朦朧,襯着夕陽仿若一層薄紗,罩在少女身上,映得她絕世傾城的俏臉越發驚豔,讓人看上一眼,便再難挪開眸光。
納蘭雪衣睫毛輕垂,收了眼神,緩步走出船艙。
“入夜了,怎麼不進去,這裏有些涼。”他踱步上前去,白衣勝雪,玉帶飄飄。
凌兮月收回眸光,望向背後緩步上前來的男子,勾脣淺淺一笑,卻並未多說什麼。
“小姐。”有侍女上前,在納蘭雪衣開口時,便躬身將手中的絨毛斗篷,呈遞給她。
凌兮月看了一眼,擡手輕推,“不用。”
侍女看向納蘭雪衣,有些爲難。
凌兮月回過身去,繼續欣賞這落日美景,嘴角輕輕勾起,半真半假的笑回一句,“吹點涼風,會讓人感覺更爲精神一點,眼神也更清醒。”
她習慣穿得單薄一點,哪怕是在寒冬臘月。
飽暖使人疲軟,她需要時刻的清醒,兩世如此,到現在,這樣的習慣已經改不了了,而事實也證明,一瞬間的掉以輕心,都能丟掉自己的小命。
納蘭雪衣微不可見的點點頭。
不知是表示贊同,還是什麼,隨即揮手。
侍女會意,雙手託着那絨毛披風,立刻躬身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