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眉頭一皺，有幾分不對勁兒。猴子小七蹦到我的頭上，對着霧氣發出嘶吼，手打腳踢，好像是對着看不見的敵人一樣。
我拍拍小七，把猴子安撫下來。
“你知道？”
九命貓妖說道：“大人，啊，叫着拗口。這口老井叫做望月井，本來在天柱山，估計被天師給挪到了這兒。”
我看着它。
貓妖解釋道：“傳說盯着這口井，就能看到心裏最想知道的事情，裏頭連通着過去和未來。但是看過的人一般沒有好下場，那個人說過，心裏頭的欲，望就是最兇惡的大鬼，知曉了未必是好事。”
這我知道，人是多樣地，外表和內心可能根本不一致。有許多人能夠面對黑暗的世界，去不能直面真實的自己。
“我要看一看。”
“望月井一次只能看一個人，這會兒你就能看到了。”
我剛靠過去，就聽到老井裏傳出一個清脆的聲音，說：“外頭是誰？你不是靈寶派的人吧。”
真是古怪。
這次裏頭的波光消失了，是純粹的黑暗，然後有光點閃爍着，裏頭露出一個人，是一團黑影，很熟悉，但是面目看不清楚。
我心裏震撼，差點就摔個跟頭。
“呵呵，看來這個黑影就是你內心最大的欲，望了。你在害怕，你怕死，害怕自己被黑影給吞掉是吧。”
“你到底是誰？”這口水井的靈異已經超乎我的認知，難道是有人在搞鬼。
“搞鬼？呵呵，我不會騙人，任何人到了這兒，看到的都是他們心中的慾念。”
黑影發出笑聲，道，“道門講究的順天應人，追求太上無爲，呵呵，這就是最恐怖的慾念。你有追求，那就沒法子超脫。靈寶派的代代掌門都是高人，但是他們勘不破，最後長生無望，只有在痛苦絕望中結束最後的日子。”
“難道人有追求就是錯的？照你所說，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想，那纔是最棒的？”我立刻反問道。
“沒錯，生老病死是世間常態，陰陽造化的奧妙。人和畜生植物無異，但是人多了感情，就會有愛不得，怨別離，求不得，這就是人的三千煩惱絲了。如果人沒有了感情，淡於追逐，豈不是人間大樂。”
我聽得目瞪口呆，卻沒有法子去反駁。
黑影從容道：“世上有無數人，就有無數的慾念，我見得太多了，只有放下，才能得到解脫。”
想起天柱山的黑影，水井裏說道，“那個人交給你哥好了，他自然有法子。你做不到，所以你煩惱，你放下了，煩惱就沒了。”
我閉着眼睛，不留會他的絮叨了。
“你說錯了。”我睜開眼，忽然說道。
“哦，那你說給我聽聽？”黑影饒有興致道。
“你說的沒錯，人有七情六慾，所以煩惱無數，但是人不是畜生，也不是山石林土，就是因爲有了慾念，纔有追求。”
“他們沒有得到想要的東西，所以纔會痛苦。等我擊敗了黑影，那麼我會痛苦嗎？”
水井裏沉默片刻，黑影蠕動着，尖銳道：“狡辯，你做不到。我給你看一看，這是屬於未來的一角。”
水面泛起漣漪，然後滲出血紅的光芒來。
我瞪大了眼睛，天色昏暗，宛若被鮮血染紅了。一座雄俊的大山高聳入雲，仿若日月星辰都環繞着，上頭爆發了激烈的戰鬥。
耳朵裏傳來哀嚎聲，一棵大樹被斬斷了，放出無數的鬼魂來，世界都變成了鬼蜮。
“看吧，你想要挑戰黑影，最後就是這樣的慘狀，你自己也會死。”
一處高峯上，我看到了自己，渾身是血。黑影就站在跟前，他手裏拿着一把劍，戳穿了我的胸膛。
我的心突然一痛，彷彿將來發生了一樣。
我竭力看去，水面泛起了漣漪，又看不清楚了。我心裏古怪，一時間失望透頂，我想了又想，然後道：“你說的我不信，只有我做過的，纔是真的。”
黑影呵呵道：“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我再給你看一幕，這就是你不久的將來，一個弄不好就會死哦。”
水面又浮現出情景來，我看的心潮起伏，長長嘆了口氣。
“怎麼樣，這下你信了吧。”
我搖搖頭，道：“你說的似是而非，你通曉過去和未來，那你知道我是怎麼來的嗎？”
黑影瞪着我，哼了聲，然後道：“你不信我，哎，人啊，總是如此的相似。你的身體不是你的，你的靈魂也不是自己的，呵呵，到最後你會發現，你只是一個笑話罷了。你想打倒黑影，其實就是殺死自己罷了。”
這話讓我大喫一驚，等我細問，黑影什麼都不說了。
“天快亮了，我該走了。”
我叫道：“等等，剛纔何道人來看水井，他的願望是什麼？”
“呵呵，我從來不會告訴旁人。何道人是個很淺薄的人，你很快就會知道了。”黑影狡黠道。
“既然你要去搏一搏，那我就給你個勸告好了。我窺探了你的內心，也看看到了黑影的內心，他的欲，望其實和你一樣。有了弱點，那就有了破綻。”
“呵呵，易陽子讓你來，其實是爲你讓你看看自己的內心吧。”
我默然不語，這會兒天色都快亮了。道童趴在旁邊，已經睡熟了。我把他抱起來，回到了住所。
山間霧氣越發濃郁，四處瀰漫着，連腳掌都看不清楚。
到了清晨，我直接來到了思古殿。靈寶派的道士在做早課，我靜默地等着，等他們結束後，紅臉道人過了招呼我。
我快速道：“說出你們的商議結果吧，我的時間很寶貴。”
他神色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