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着鐵閘的合攏，日軍的前鋒部隊，眼看着地平線上的黑色牆壁，開始向他們這邊推進。</p>
那是敵人的裝甲部隊，在向己方推進。</p>
“立刻上報師團長，我軍前鋒部隊，遭受到敵軍裝甲部隊阻攔。是否強行突圍！”</p>
“是！”</p>
很快，日軍的通訊兵，便將命令傳來。</p>
“不顧一切代價，突破敵軍防線！！”</p>
那個日軍通訊兵重複着師團長下達的命令。</p>
可是，在他身後的日軍前沿指揮官，卻慘白一笑道：“不必了，敵人已經過來了。”</p>
此時，日軍通訊兵的目光，越過指揮官的肩膀，看到了轟鳴之中，煙塵漫卷的前方，敵人的坦克車，像是沙塵暴一般，轟隆隆的向自己壓了過來。</p>
他目光逐漸凝住，步話機從手中脫落，可他卻並未察覺一般。</p>
看到眼前一幕，他彷彿是聽到恢宏無比的處刑曲，在耳邊奏響。</p>
酒井太郎聽着身邊參謀的彙報，目光逐漸像是灌入鉛錘一般，落在了豫北地區的作戰地圖上。</p>
“他們·····傷亡如何？”</p>
酒井太郎深吸一口氣，平復着自己內心的波瀾。</p>
旁邊的參謀低聲道：“戰鬥持續到中午時分，我軍最終的傷亡，大概在四萬人左右。只有不到一萬人，突破了敵人的防線·····”</p>
聽到這話，酒井太郎正要說話，可是那個日軍參謀，似乎還沒有回答完畢。</p>
“還有·····總司令閣下，在後方的兩個師團，遭受到了敵人轟炸，派遣支援部隊接應突圍的時候，也出現了不少傷亡。</p>
粗略統計一下，其傷亡在五千人左右。我軍在豫北地區的兵力損失，應該在四萬五千人。”</p>
那個日軍參謀說完，便將腦袋低下去，彷彿這樣便能夠免遭酒井太郎的怒火。</p>
“啪！！！”</p>
酒井太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這個參謀，好像要用目光將他凌遲處死。</p>
可是他卻又知道，造成這一切的並不是他，而是四軍的強悍火力，以及強大的夜間作戰能力，還有豫北地區的日軍指揮官，在決策上的重大失誤。</p>
那個日軍參謀，將腦袋幾乎頷到胸膛裏，準備迎接隨時會燒到自己身上的怒火。</p>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酒井太郎這一次竟然平息了怒火。</p>
整個指揮部裏，沒有傳來他呵斥的聲音。可那種寂靜，更讓人不安和擔憂。</p>
半晌，他才緩緩下令道：“命令部隊，從豫北地區撤退。在那裏繼續呆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p>
說完，他心中所有的怒火，都變成了一聲沉重的嘆息。</p>
“我們····是不是應該請示一下小川百合總司令？”</p>
那個參謀小心翼翼地問道。</p>
可酒井太郎卻瞪着眼睛道：“請示？我憑什麼要向她請示？一個乳臭未乾的丫頭！我和她平級，爲什麼這件事情要向她請示？”</p>
“是！！”</p>
日軍的參謀官繃直了身體，高喊道。</p>
酒井太郎將聲音壓低道：“給她發一封電報就好了。”</p>
說完，他便站起身來，將身下的椅子一把推開，又死死地盯了那張地圖兩三秒鐘，這才氣轉身向門外走去。</p>
“該死的！這個酒井太郎，竟然私自撤退！他應該去軍事法庭！！”</p>
在旁邊的日軍參謀，看到這封信，怒斥着酒井太郎的這個決定。</p>
不僅僅是他，指揮部裏面的其他日軍參謀，也都是羣情激奮，開始聲討起來酒井太郎。</p>
反倒是小川百合，表現的出奇平靜。</p>
她的目光在那封電報上停留半晌，才慢慢轉向了指揮部外面。</p>
邁着有些沉重的腳步，小川百合走到指揮部外。</p>
這是一片樹林，四周的楊樹上，還有星星點點的綠色。</p>
像是生鏽的鐵板上，殘留的綠漆。</p>
小川百合知道，此時在這片土地的某處，那個被她當成宿敵的男人，一定在爲日軍在新鄉南部的潰敗，而欣喜若狂。</p>
不，他一向穩重，應該不會將喜悅之情，表露在臉上。</p>
或許····他只是輕輕一笑，便轉身和身邊的指揮官們，討論下一步的行動。</p>
一場關於如何將小川百合，以及她手下的士兵，全部殲滅在豫北地區的軍事行動。</p>
“這一次，是我輸了啊！”</p>
她喃喃說着，整個人立在那裏，像是逐漸蒼白的色彩。</p>
“總司令，您·····您沒事吧！”</p>
一個聲音，從後面輕輕傳來。</p>
小川百合轉頭輕笑，淡淡道：“沒事，命令部隊，向邢臺撤退吧！”</p>
說完，她便自顧自地向自己的營帳走去。</p>
在豫北地區，和夏陽的部隊鏖戰半月的小川百合，便這樣下達了撤退的命令。</p>
她心中清楚，酒井太郎的十萬大軍南撤，她便再沒有翻盤的機會了。</p>
華北地區的日軍，已經如同四周樹林僥倖留存的翠綠，終歸無法逃避，枯黃與凋零的盛情邀約。</p>
失敗已無可避免，可小川百合的心情，卻像是水波不興的湖面。</p>
她走進自己的營房，打開那份關於夏陽的作戰資料。</p>
在資料的上面，還有夏陽留下的紅色批註。</p>
以及那兩個醒目的大字——放屁！</p>
小川百合忽地想起，她和夏陽在飄香樓的初見。</p>
那個角落處，兩人各自吟詩，互稱知己，推杯換盞之間，她心已沉醉。</p>
可後來小川百合知道，那只是一場騙局。</p>
不過鏡花水月，黃粱一夢罷了。</p>
夏陽擺擺手，便從那夢境之中轉身離開，只留一道背影。</p>
只是小川百合，將自己的心留在了那場美夢之中，再無法抽離。</p>
她想起了夏陽撩撥自己的情話，那場他親手編織出來的夢境，實在是太過美好。</p>
“這首詩叫什麼？”</p>
“如果你願意的話，它可以是你的名字····”</p>
小川百合回憶着，他們曾經的對話····那一場鏡花水月，那一場華胥之行。</p>
營帳外，秋風涌起，楊樹葉嘩嘩作響，蕭蕭而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