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些都只是走一個過場罷了,在難民營的時候,馮軍長就已經下定了決心,將這個主力團的位置留給四團。不然的話,他也不會那麼慷慨的承諾給夏陽那幾門迫擊炮。
雖然馮軍長和陳存璞的興致都很高,但是夏陽在下午的時候,卻一直都是心事重重。他腦海裏面都在迴盪着戴彩曦的面容。
總有些東西,直到你快要失去的時候,你纔會感覺到那些東西是多麼的珍貴。
整個視察活動,一直持續到下午。觀摩團的人才列隊離開。
在臨行的時候,馮軍長握住夏陽的手,語重心長的對他說道:“日寇當道,夏團長,共勉啊!”
看着馮軍長那熱切的眼神,夏陽知道,眼前的這位將軍,雖然在國黨軍中並沒有太多權力,卻是一個真心抗日救國的志士。
夏陽也在臨行之際,緊緊的握住馮軍長的手掌道:“共勉!共勉!”
將馮軍長送走之後,夏陽就返回了營地。四團的士兵也開始進行正常的訓練,彷彿觀摩團從來都沒有來過那樣。
只有難民營裏面,瀰漫着一股悲傷的氣氛。因爲這些難民的“女菩薩”要離開了。
戴彩曦收拾好了東西之後,和那些難民一一告別,便返回了四團的營地。
明天早上的時候,她和妹妹,將會踏上前往武昌的列車,然後再從那裏轉車南下,去往南京城。
她的家人,可能真的很擔心她吧!畢竟她已經半個多月沒有消息了,家裏人甚至利用了軍中的關係,讓馮軍長派人去北平城附近尋找她的蹤跡。
戴彩曦和戴寒靈返回四團營地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
秋天的夕陽更加昏黃,讓整個營地看上去都鍍上了一層金黃色。不知不覺,已經進入秋季了,北方的闊葉林,此時也出現了枯黃的落葉。隨着傍晚有些溫熱的風,飄落在地面上。
她返回自己居住的庭院,一開院門卻發現院子裏面站着一個人。
雖然只是一個背影,戴彩曦還是認出了那是夏陽。
夏陽腰桿筆直的背對着院門,那在夕陽下有些滄桑的背影,讓戴彩曦意識到這人已經等待自己很久了。
她拍了拍自己妹妹戴寒靈的腦袋道:“寒靈,你進屋吧!我和夏團長有話說。”
戴寒靈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夏陽和戴彩曦,雖然不明白兩人之間的氣氛爲什麼突然變得如此沉重,卻還是非常乖巧的提着自己的小包袱,就往房間跑去。
而在路過夏陽旁邊的時候,戴寒靈還仰起頭來,看着夏陽,用充滿稚氣的聲音,非常認真的說道:“大哥哥,你不能欺負我姐姐哦,不然寒靈會很生氣的。”
經過了一段時間的相處,夏陽和戴寒靈這個小姑娘的關係也已經非常捻熟。此時聽到小姑娘說的這些話,便蹲下身來,輕笑道:“我哪裏敢欺負她啊,都是她在欺負着我。”
nbsp;戴寒靈這才放心的點點頭,往後看了自己的姐姐一眼,就往房間裏面走去。
看到戴寒靈離開了,夏陽便整理了一下自己原本就已經非常整潔的衣襟,走到戴彩曦面前道:“戴姑娘,一起散散步吧!”
戴彩曦沒有說話,只是轉過身去,和夏陽並肩走出了院子,往靶場上走去。
此時靶場上面並沒有什麼人了,就算是之前會在這裏練習射擊的宋雨墨,這些天也都呆在房間裏面,仔細的研究着夏陽送給她的那幾個本書。
秋風貼着地面吹,將上面的綠草壓低。
戴彩曦和夏陽兩人並肩行走在上面,似乎都在等着對方開口說第一句話。
“喂,戴姑娘!”夏陽第一個開口說話道,“明天·····明天我去送你吧!現在這世道,外面不太平,送你去保定坐火車,這樣安全一些。”
戴彩曦頷首道:“好,那就麻煩夏團長了。”
沉吟了半晌,她又問道:“夏團長還有什麼別的話對我說嗎?”
聽到戴彩曦這話,夏陽一愣。
他當然有很多話要對戴彩曦說,他想對戴彩曦說,他很喜歡她,希望能夠和她結婚生娃。但是這些話他說出來卻不合適,尤其是在這種時候。
夏陽嘆息一聲道:“原本是有很多話要對戴姑娘說的,可是到了你的面前,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了。”
戴彩曦低着頭,盯着自己的腳尖,輕聲道:“有什麼不敢說的,你是個大男人,怎麼倒是比我這個女子還要害羞了。你有什麼話,就說出來,我聽着呢。”
秋風拂過,撩起她的髮絲。瑩潤的額頭露出,在額頭下面,就是那羞紅的臉頰。戴彩曦感受到從來沒有過的悸動,她的心臟砰砰的跳動着,萬分期待着夏陽最終的回答。
她覺得,只要夏陽說出那話來,她一定會坦然接受。她在等待着,二十多年來,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如此的期待一個人對她的回覆。
夏陽深吸了幾口氣,然後停下來,望着牆邊升起的那一彎秋月。
“抗倭名將戚繼光戚將軍,曾經寫過一首詩,不知道戴姑娘有沒有聽說過。”夏陽突然這樣說道。
說完,他就吟出了這首詩的前半段。
“南北驅馳報主情,江花邊月笑平生。”
戴彩曦是讀百家書的,自然知道這首詩,便接道:“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橫戈馬上行。”
夏陽無奈的嘆息一聲道:“是啊,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橫戈馬上行啊!說不定明天,小鬼子打過來,砰的一槍,我這腦袋上,就被打出來一個洞。
所以很多話,我不能對戴姑娘講,不是不想講,而是不能講。更何況,就算是我講了,姑娘恐怕也會拒絕。”
戴彩曦輕咬嘴脣道:“我····萬一我不拒絕呢?”
聽到戴彩曦這話,夏陽身體一震。
可是那句話到了嘴邊,還是被他忍了回去。他最終還是選擇了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