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根想找人打架的衝動,是在春天的一個早上隨着太陽一同升起的。

    起來,他打生下來還沒和別人真正打過架。打架嘛,得互相動手纔行,要不然就不叫打架,而他只能挨別人揍。他捱揍,是常有的事,可從沒有還手的機會。往往是還沒出手,就被別人打趴下了。就是有機會還手,他也不敢,拳頭沒碰到別人,招來的拳腳更多。

    水根的拳頭舉在樁兒面前,只差一點就戳到樁兒的下巴。水根想用足了勁要讓拳頭牢牢地定在樁兒面前,可他越用勁,那拳頭越抖得厲害。

    以往,水根是不會招惹樁兒的,可樁兒時不時還會拿水根出氣。水根能主動這麼靠近樁兒,這是樁兒沒有想到的。不但離這麼近,還舉着着手,水根這子是什麼喫什麼藥了,腦子出毛病了

    樁兒瞟了一下水根瘦巴巴的拳頭,“拿什麼東西孝敬我了”

    水根咬了咬牙,“你沒看出來我要和你打一架。”

    樁兒笑笑,“和我打架,你省省吧,我不和你鬧,我還得去曬場搬碌碡呢”搬碌碡是樁兒每天要做的事,村裏人他是有勁沒處使,他他這是練力氣。村裏人就想不通了,這樁兒的力氣比一頭牛都大,還練,他還要練得什麼樣

    水根在河邊的路上走着,老遠就看到恩南,村子裏脾氣最爆,下手最狠的人。就在前幾天,有個人中午從他家門前走過,咳嗽聲大了些,把睡午覺的他吵醒了,他罵罵咧咧地從屋裏衝出來,劈頭蓋臉打了人家一頓,那人癱在地上,他回屋倒頭又睡。

    恩南是坐過牢的人。在村裏,人們這樣恩南,沒別的意思,只是強調恩南這人膽有天大,沒什麼能讓他害怕的。他連牢都蹲過,這天下他還能把什麼放在眼裏。恩南剛回到村子的那幾天,還覺得在人前擡不起頭,沒法做人。可後來他發現他這牢坐得反而值,村子裏的人比以前更讓着他。

    水根邁着步,每走一步都狠狠地跺地,腳還會用勁地碾來碾去,麥苗一下子就爛成一片,流出濃濃的綠汁。離恩南越近,水根的動作越誇張。

    “嗨,嗨,你做什麼呢”恩南終於如水根所願擡起頭來,把憤怒的目光扔向水根,“糟蹋我家的麥子,你想死啊”

    水根昂着下巴,勇敢地接住恩南的目光,腿擡得高高的,重重地落下,身後的麥子全都趴下了,就好像由血肉模糊的屍體鋪成了一條長長的路。恩南舉着鋤頭奔過來,鋤頭柄在空中亂舞,鋤頭劃出雜亂的寒光。他想,水根這子今天出毛病了,竟敢當着他的面毀他家的麥子,不過,我這一嚇唬,這臭子指定屁顛顛地逃得遠遠的。

    讓他沒想到的是,水根不瞧他的鋤頭,一直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他到了面前,水根把身子拔得更直,“來呀,來呀,打我呀,我就是要找你打一架”

    恩南楞住了,“你,你水根要找我打架”

    水根腳底下不停,“我弄壞你家麥子,你不和我打架”

    恩南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提着鋤頭向自己剛纔鋤草的地兒走去。水根渾身一軟坐在地上,那口氣嘆得和恩南一樣的重。嘆完了氣,他想,這恩南火爆的脾氣上哪兒去了他怎麼也嘆氣呢在他想來,恩南這樣的人是不該嘆氣的,再,平日裏誰也沒見恩南嘆過氣。

    水根進門剛端起一碗水,女人就從從地裏進了家,連草帽還沒摘下,“你一個上午死哪兒去了”水根手裏的碗一顫,水濺了一手。

    女人把草帽扔在牆角,“你以爲你是包工頭啊,當甩手掌櫃。”

    水根蹲在門外,“吵什麼吵我想找個人打架。”

    女人的嘴角一撇,手上的溼毛巾飛了過來,“你還沒被打夠啊”

    水根一下子又來了勁,騰地起來攔腰抱起女人,下巴抵住女人脖梗。

    “你要死啊,這大白天的,你有力氣,多下地乾點活兒。”女人身子一扭,就掙脫了。水根的喘氣跟不上趟了,又衝上來要抱,女人也不知使了個什麼動作,就把他扳倒在地。

    還是躺着自在,水根不起來了。美女 ”songshu566” 威信公衆號,看更多好看的!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