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母的家庭情況你是知道的，可以說是沒什麼錢。我自己的家庭情況你也知道壓根那不出多餘來幫助他。可這緣分到了，錯過了就不知道能不能在遇上，他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了。
所以…我想你能不能借我點錢，我給他在老家買個新房裝修好再添置齊全傢俱電器，好讓弟媳婦肚子裏的孩子有個落腳的地方，也好讓我爸媽一大把年紀可以安心入睡。
方纔說那樣的謊也是一時心急沒了主意，希望你不要往心裏去畢竟我就這麼個弟弟，我已經給急的這幾天都沒喫好睡好，確實想不出別的辦法纔想到你。
你要是生氣我給你誠誠懇懇道個歉，對不起。錢的話我算了下，現在房價飛漲早不是過去那個價格，我想全部借個四十萬，我會給你打好借條，三年之內按照市場利息如悉還給你成麼？”
“額……嗯……”
電話那端的文墨稍作停頓，也沒多久便回答起來
“莫超然…很抱歉我不能借給你。首先以你的收入情況三年內加利息還清我覺得不現實。你若是用房產做抵押，可我並不想和崇笙打任何交道，我擔心很多事她後知後覺會傷害到我。
其次你的家庭我一直都有所耳聞，我想我大概能估算到其中緣由。借錢的話我有兩不借，一是違法犯罪因爲這會導致我成本盡虧。二就是你這樣的人，因爲你的原生家庭是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再多的錢都填補不了你們承受過的傷害。問題出在你們每個成員的心智不在身外物。
恕我直言，沒錢就不要學人家結什麼婚更不要學人家生什麼孩子。你幫他們過了這關那今後呢？今後的今後呢？你爲什麼非要把你全家的幸福都攬在你自己身上？你有沒有問過你自己是否攬的起？又或者你有沒有想過停止拯救他們爲你的救贖之路，你的付出應該和你的自身能力成正比。
最後就是我雖然從不計較在你身上花些小錢，事實上你的要求對我來說也是小錢，可我還是不會借給你。因爲我覺得人不能永遠活在過去，是時候往前看了。
莫超然很感激你這半年和我談的這場戀愛，謝謝你。希望今後我們都各自珍重活的精彩。
願你儘快找到合適的解決方案，祝你一切順利。再見了，超然哥哥。”
“文墨！文墨！等等！”
電話那端已響起了一陣平緩的嘟嘟聲。世界一片寂靜，像誰沒來過像誰沒離去。
她聽起來並沒有常規的挖苦和諷刺，只是平靜和他講述着他們二人之間以愛之名的遊戲規則。於其說是平靜更像是冰冷，那種不可融化的冰山之堅，從頭到尾沒有給莫超然任何反抗或者融化的餘地。
他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親手播種澆灌茁壯成長的高粱瞬間死在了他的面前，這感覺像捧着它們的屍體跪在田地中心，只能向天地哭喊咆哮終究無力扭轉的悲涼和悽慘。
莫超然霎時傻了眼，當前唯一一個解救困境的救命稻草居然稍作用力便給扯斷了。他仍然不甘心，畢竟他是那種不到黃河心不死的頑強人類。
一個兩個三……接二連三瘋狂重播文墨的號碼，先前還是掛斷狀態也不知過了多久電話那端便是對於莫超然這個號碼的永恆屏蔽。
去威脅她？用她的名聲和作爲來獲取自己想要的利益。當莫超然遠離文墨時再來從全局看她，才發現她精明到可怕。
他如果愚昧無知和她貿然打響這場戰役，輸不起的人永遠是他。她家那樣多酒莊，她隨時隨地都可以任意切換自己的生活環境。那些陪伴在她身邊的一切，只要她願意便是分文不值的垃圾可以隨意丟棄。
醜聞曝光於陽光下固然會被衆眼所灼傷，而錢這個東西堪比華佗在世，時間則是世外仙藥救死扶傷，二者相結合到一起便是莫超然永遠推不倒的一堵巨牆。
文墨在牆內，莫超然在牆外。所謂愛情無疾而終。
莫超然突然覺得很好笑，他昂起頭看向天上那層密不透風壓壓黑雲縱意癡笑起來。
褶皺的眼角邊緣已有稀稀落落幾根魚尾紋若隱若現，擰成一團的眉心在他額頭印刻下不肯磨滅的印記。
他就這樣無聲的笑着，笑到肩膀帶動着身體不時抽動，笑到不得不捂住小腹以免它刺痛，笑到前俯後仰下巴都感覺快要脫臼。
他的眼睛裏酸甜苦辣百味雲集應有盡有，除了那波心酸淚。
“哎！”
長嘆一氣，莫超然悉心調整着自己氣息和心緒，他告訴自己地球照樣轉着生活還在繼續，至少今天他還要滾去上班，畢竟上一天班就意味着一天的錢。
他突然覺得有些厭惡“錢”這個字眼，他繼而苦笑搖頭心想着就像自己有資本清高孤傲一樣。
凌晨六點，莫超然拿起剩下的啤酒摺疊好身上的毛毯和塑料膜昏昏沉沉走上河堤。對面那家小賣部燈火猶在，像是剛點燃又向是未熄滅。
老大爺端坐在店中一直注視着自己這個方向，兩人視線正好對接上。莫超然摸着後腦勺踩着腳底棉花一樣的地面走了過去，有些搖晃他走到跟前時下意識扶住了玻璃櫃臺。
“你沒事吧孩子？是不是感冒了？等會還是去醫院拿點藥吧。”
老太爺連忙起身接應，莫超然突覺他噓寒問暖焦急不安的模樣像極了母親纔有的溫柔體貼。
又是一個晃神，莫超然搖了搖自己沉重的腦袋將毛毯和塑料膜端放在櫃檯上後靦腆笑到
“歐叔，昨晚多謝你關照了。河堤肯定不如牀上，睡了會全身哪哪都疼。幸虧你善良熱心給我蓋了這層被子，不然我鐵定要感冒了。”
老大爺在莫超然言語間一直慈愛祥和的端詳着他，這些年春去秋來歲月如斯，他安生晚年在這個狹小破舊的小商店裏不知見證了多少被生活所擠壓到不成人形的迷失者。
他們躲在黑暗裏從新審視人生之後，有的眼中只剩下烈焰燃燒後的死灰，有的則燃燒的更爲猛烈。
而佇立在老大爺眼前的莫超然，眼裏沒有火也沒有灰，而是像一輪晚霞般的柔和光芒。
老大爺難以定義這是好的還是不好的，只覺得他是從未見過的異樣。他自然也不知道該爲他擔心還是該爲他開心。
淡淡幾句卻又意味深長，這便是他對他的心意
“孩子啊！人生的道路還很漫長，只有喫夠了苦才能體會到其中的甜。沒有過不去的坎，只要你夠勇敢。希望你今後一切都好。”
莫超然揉了揉有些溼潤的眼眶，草草道別深表感激。他離開後許久才聽到身後響起捲簾門關上的聲音。
這一路他摸索在黑暗裏瑟瑟發抖，雖不能駐足停留，但那盞明燈的光確實暫時驅散了他周身的寒氣。
他沒有回頭，昂首挺胸堅定了步伐和心神，朝着前方未知的盡頭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