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腦門上搭着塊溼帕子,身上蓋着牀厚被子,空氣裏漂浮的都是安神香的味道,這架勢搞得她覺得自己像是跟什麼人打架輸了不幸被打成了重傷,而她的腦袋也不負所望疼得要炸。
完蛋,什麼都想不起來。
但“自己打架是絕對不會輸的”這信念大概在上古神一族的小十三內心深處根深蒂固,她轉一轉痠痛的脖子想要看看周圍有沒有什麼自己沒有打架的證據。
證據沒看見,她看見了君寒。
這魔族少君單手撐着下巴闔眼守在她牀邊,眉目舒緩而沉靜,映着窗外透進來的一點光,美得不像個人。
唔,君寒也確不是個人,上古神捏着被角想。
大概是被這美色衝昏了頭,一直覺得腦袋疼得要死的執若極輕極緩地蹭到君寒面前,也支着下巴看起他來。
沉迷美色的上古神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直到窗外透進來的光漸漸變少,魔族少君的五官在這黯淡中漸漸模糊,屋內施了咒法的夜明珠忽的一下自己亮起來,執若纔在這光亮裏愣了神。
就在那明暗交界的一瞬間,她好像想起了什麼。
十年一次的燈會,接過面具溫和笑着的魔族少君,燈會上明明暗暗的光影,魔族青年手裏拎着的梅子糖
是了,她昨晚邀君寒去了燈會,兩人在燈會上閒逛射燈買梅子糖玩得自在,她還送了君寒一塊靈玉,然後她在一個小攤上挑小玩意兒想要帶回去同衍華顯擺,然後
還有什麼來着?執若擰着眉頭想,但記憶好像莫名出現了斷層,任她搜腸刮肚也想不出來。
執若自暴自棄地把自己摔回牀上,鬱悶地拎起被子捂住自己。
她賭上半包梅子糖,昨天的燈會上絕對發生了點什麼,什麼讓她心神悸動,印象深刻的事情,而且八成是同君寒有關。
不會是她看這魔族實在好看,於是色心大發,趁着月黑風高四下無人,對君寒這樣那樣地做了點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而後因爲實在是羞愧難當,所以自己消除了那段記憶?
至於現在的頭痛,怕不是君寒被平白佔了便宜,盛怒之下終於揍了她一頓,而她也因爲理虧而不敢還手乖乖受着。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上古神悶在被子裏,被自己的想法嚇到手腳發涼。
輕薄魔族少君,這約莫是個要被魔族下追殺令的罪過,而且若是傳出去,她大概就要頂替衍華那東西榮登敗類榜榜首了。
於是上古神窩在被子裏開始認真思索如果現在往外跑,能在君寒清醒前跑出魔族的可能性。
“阿若,”此時被子突然被人掀起來,執若一哆嗦,擡眼便見魔族少君正關切地看着她,“醒了就起來,都快要睡一整天了,再睡今晚肯定要睡不着了,起來用晚飯吧。”
魔族少君不知道這胡思亂想的上古神已給自己編排了一個悽慘下場,只是照舊伸手去扶她,卻見執若瑟縮一下。
他眼神一動,默默縮回手來,但還是笑道,“那你自己下來吧,我去給你端湯。”
隨後轉身去了屏風外。
上古神在君寒走後,愣神片刻,自己磨磨蹭蹭下了牀,坐在牀沿上清醒一會兒,默默地想。
其實看君寒的反應,她也不像是做了什麼不能容忍的事,於是執若心裏緩緩地升起一點希望來,覺得自己好歹也是個沐浴着靈虛的豐沛靈氣和無月那吹得人清心寡慾的料峭山風長大的根正苗紅品行端正好上神,清醒狀態下大概不會那麼過分。
對,清醒狀態下,若是醉了就另當別論,如果一會兒沒有直接指明她醉了的證據,就死不承認,執若暗自想到。
正在思索着,君寒端着一碗湯藥進來了,眼尖的上古神只掃一眼便覺得那東西不能入口,便伸手指一指問道,“君寒你手裏端着的是個什麼東西?”
上神呆了。
“唔”指明她醉了的證據擺在眼前,但執若還是抱着一絲希望斟酌着言辭掙扎,“我爲什麼要喝這東西?我不覺得我需要喝。”
“因爲阿若昨晚喝太多了,”君寒笑着放下藥碗,“大概是因爲喝了酒所以忘記了吧,現在還想得起昨天的事嗎?”
上神沉默了。
她想不起來。
而且,她看到了鐵一般的證據。
魔族少君好看的脣形上明晃晃地掛着一道傷口,雖說上古神不沾紅塵不知情愛,但她並不傻。
那絕對是被人咬出來的。
咬出來的
於是從小到大喝湯藥都極端不配合的上古神頭一次自己端起藥碗猛灌一口,期望着自己能清醒過來並發現這不過是場夢,但喝完之後現實依舊血淋淋地擺在她面前,君寒還不自覺地舔了一下。
她端着藥碗的手搖晃起來。
“阿若?”君寒接過她手裏搖搖欲墜的碗,放在一邊,去摸她的額頭,“怎麼了,頭還是痛嗎?”
“君寒,”執若一偏頭躲過他的手,並沒有注意到這之後魔族少君的眼神波動,她十分認真地垂死掙扎,“你嘴上的傷口是怎麼回事?”
君寒一愣。
她要想起來了。
這是他腦海裏唯一的一個念頭。
燈會上上古神慌亂的眼神還十分清晰,君寒不敢去想這之後的後果,他自認承受不起執若會因此疏遠他,也絕對受不了再也不見的結局,於是他昨晚,像昏了頭失了神一般,趁她醉着,藏住了上古神發覺他的感情的記憶。
沒有抹去,只是藏住了,同數萬年前的那些往事一般,直到那個契機到來,纔會被想起。
而那個契機是他不敢奢望。
於是他看着等待回答的上古神,眼神漸漸沉寂,多麼卑劣,自己就像個求而不得使用手段的凡人,他沉默着想道。
而且現在看來,他的掙扎並沒有什麼作用,執若很可能是因爲某種原因,記憶並沒有被掩埋,否則爲何今日反常地躲避他的觸碰。
這之後會怎樣?
他幾乎茫然無措起來。
可這看在執若眼裏又是另一幅景象,魔族少君因爲嘴上的傷口看着她欲言又止,一副難過而糾結的神態,隨後眉眼又漸漸黯淡下去,像是回憶起了什麼不好的事。
她立刻就唾棄起自己來。
君寒千般體貼萬般周到地照顧他,她就是這麼報答他的?輕薄完又不負責任?
她看着魔族少君,像是暗自下了什麼決心。
“我娶你吧,”就在君寒要開口之際,執若突然伸手握住君寒的手打斷他,誠懇地道,“你跟我回無月山,我把我所有的寶貝都給你。”
魔族少君呆了。
他從沒想過會是這個展開。
“阿若”
“這個稱呼就改得很自然,以後就這麼叫,”上古神繼續打斷他,再次鄭重地保證,“跟了我,我會對你好的。”
君寒再次呆了。
“我知道你可能不願意,這的確是我的過錯,”上古神努力回憶着畫本子裏那些哄人的甜言蜜語,“但是我是真心想娶你,希望你能給我個機會。”
君寒有一瞬間恍然覺得自己像是個被人欺負了的大姑娘,而執若就是那個輕薄完來求原諒的負心漢。
“其實我不需要”
“不,”上古神完全不想給他說話的機會,“四哥說,耍完流氓不負責任,就會成爲臭流氓,所以我一定要對你負責任,你快答應嫁給我吧。”
執若說完便睜着一雙映着亮光的眼滿含期盼地看着他。
君寒看着上古神,他覺得,他面臨了人生的最大難題。
喜歡的上神想娶我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