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瞄一眼荷包旁邊盛着花瓣和香料的籃子，把罐子拎到耳邊，笑着看一眼衍華低聲道，“就要物歸原主了。”
隨後伸手輕輕在上面一彈。
叮地一聲。
靈光閃過。
衍華神君的目光隨着這聲響移到了籃子上，頓時失笑，這無聊的上古神把那蟲子藏到了花瓣和香料裏。
“衍華你猜她會在什麼時候把那蟲子抓出來？”執若笑着低聲問衍華。
“上神這就不好玩了，你剛剛讓那蟲子見過光了，咬不死她了，”衍華嘴上這麼說着，卻還是探頭去看那籃子，“我瞧着你放得深了點，一個荷包要裝的花瓣可能沒有那麼多。”
“看她運氣，”執若坐在牆頭上一攤手，“左右我也沒想過要在少君府里弄死她，不然多給君寒添麻煩。”
“嘖，”衍華湊過去拿他那十分八卦的眼神看執若，“可我看着少君可不嫌上神麻煩啊。”
上神扭頭冷冷地掃他一眼。
但衍華神君並不爲之所動，依舊熱衷於蒐集自己鄰居的風流情事，膽大包天地伸手拿扇子戳一戳上神，“不是我亂猜，我前天到的時候，你倆正黏在一塊兒，上神你醉歸醉了，情話說起來還是一套一套的，平日真是看不出來，上神情話都是哪裏學的，我去拜個師。”
“生來自帶。”執若並不想認真回答。
“不過到底怎麼個說法啊？”衍華依舊拿扇子戳執若，“這魔族難不成是真想把你拽這紅塵裏遛一遭嗎，膽子夠大的呀。”
“神君不過是少見多怪了，”執若拍開衍華的扇子，嘲諷看他一眼，“本上神自然是比不得神君，招過的桃花一籮筐，大概至今還瞞着從諳不敢說吧。”
“我那都是逼不得已，長這麼一副好皮相本君也十分苦惱，”衍華向來就是個不要臉面的東西，依舊十分驕傲地拿拎着扇子笑，但隨後這笑漸漸淡下去，他的神色難得正經起來，看着執若道，“上神，好歹我們做鄰居這麼多年，你跟我說實話，該不會真的看上這魔族了吧。”
衍華認識執若久了，覺得這上古神孤家寡人實在是有點可憐，便總是不由得多操幾分心，幾萬年過去，操心大概已成了一種習慣。
此時他心裏思量着，若是上神只是一時興起倒無所謂，當做漫長歲月的消遣也不錯，他前面的調侃也是這個意思，但若是認真的，且不說這魔族如何，就說那麼多雙盯着她的眼
而執若沒說話，只是回頭看一眼這滿是菩蘭的少君府，目光在君寒的議事殿上停留片刻，隨後才扭過頭來，像是分辨不清似的皺着眉道，“我不清楚。”
“不清楚？”這算怎麼個答案，衍華突然有點不鎮定了，他像是勸執若也像是安慰自己似的道，“沒準你只是看上他那張臉了，也或許，或許只是自己在無月山太久，現在有個人合得來，比較依戀罷了。”
“衍華，”執若卻像沒聽見這話似的，有點困惑地問他，“人世情愛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開始想這個問題的時候，十有八九都晚了。
若是執若是個尋常神君下界凡人之類的，此時衍華必定會拍着她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勸她現在就衝到那魔族少君跟前喊老子看上你了，跟我回無月還是被我綁回無月你選一個吧。
但她是上古神，是個不屬於三界，身上擔着比帝君還要重的擔子的上古神，沒幾個人盼着她好，也沒幾個人敢把她同情情愛愛放在一起看。衍華覺得，上古神的歸宿應是她那心心念唸的靈虛界，不在這混沌骯髒的塵世裏。
可見過了上神在無月的清冷歲月，又覺得她實在是孤單，該有個人來暖一暖了，以至於現在他也分不清執若有了牽掛到底是好是壞。
他對自己鄰居提出的這個關於人世情愛的問題無言以對，畢竟自己萬丈紅塵裏撲騰這麼多年，現在不也是還沒搞明白。
此時小院的門卻輕響一聲，被人推開了。
衍華擡頭看去，頓時睜大了眼。
來人是君寒。
“行了，”衍華像是有點氣憤地一摔手，在牆頭上站起來，同執若道，“你也別思索自己是否看上這魔族了，現在他都跑來神女的院子倆人見面來了，還思索個屁。”
“見就見唄，”執若卻滿不在乎地一攤手，“我還能把他關起來不成。”
“上神你是不是被你那二兩大酒糊了眼，”衍華恨鐵不成鋼地道，“神女對少君什麼心思，人盡皆知，現在她住在少君府裏，少君不但不同她避嫌，反而還自己跑來會面，什麼意思你自己想不明白？”
“不明白，我還一天三頓都同君寒一起喫飯呢，見個面怎麼了，”上古神依舊不着急，只是拍拍旁邊的示意衍華坐下來，“別激動，反正我施了障眼法，現在他倆看不到我們，坐這裏看看他們要幹什麼不就成了。”
衍華憤怒地坐下來，隨後又後知後覺地感到自己實在是過分操心，旁邊這沒良心的東西還不領情，於是委屈地抖開扇子給自己扇扇風。
他圖的是什麼，費力不討好，就不該看她可憐，這心寬的東西自己過得好着呢。
此時君寒已走到了院子裏，只是在離神女還有一段距離時便停下了，遠遠地道：“說吧。”
神女見了君寒立刻扔下手裏的荷包起身行禮，上古神坐在牆頭託着下巴看着那馬上要被撈出來重見天日的蟲子嘆口氣。
嘖，就差一點。
“見過少君，”神女期期艾艾地看着君寒，“不知少君因何事來訪。”
衍華坐在牆上，其實他有點希望這魔族說出什麼讓執若不悅的原因來，這樣執若看君寒不順眼了，他之前的擔憂就全都消失，也免得操心。
“因爲阿若。”魔族少君毫不猶豫。
衍華扭頭去看執若，卻見這上古神完全無動於衷，甚至無聊的打個哈欠。
看起來好像也不是那麼喜歡這魔族嘛，衍華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