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上神有劫 >一百一十八章 那是她心中故土,是她此生歸宿
    最後一片幻境從眼前剝落,執若和君寒再次站到了東荒的土地上,由於幻境的位置不固定,他們落腳處已是東荒深處了,幾隻未開化的妖獸原本正聚在這周圍好奇地嗅來嗅去,待得執若的氣息剛從幻境縫隙中露出幾不可查的一絲來,它們便已夾着尾巴跑得不見蹤影了。

    慘白的太陽掛在頭頂上,空氣混濁而乾燥,在這一片荒涼中,一隻天青色的靈鳥拍着翅膀掠過來,在兩人頭頂盤旋一遭後,落在了執若肩上。

    它親暱地蹭一蹭上古神的臉頰,,而後從羽翅中叼出來單薄的一封信。

    執若似乎已與這靈鳥極其諳熟,她摸一摸靈鳥毛茸茸的頭頂,接過信來抖開,見上面只一句“帝君急召三界神君,本君已離開客棧前往九重天上,東荒污濁,上神切勿久留。”落款寫了個幾乎要辨認不出來的居瀛二字。

    靈鳥見執若已收到信,便拍着翅膀飛走了,執若將信紙遞給君寒看,疑惑道,“帝君有什麼事要急召三界神君,連居瀛那種閒散的東西也要用?”

    君寒搖搖頭,“峘澤未同我稟報,應該是不會有什麼大事,”他沉吟一聲,終於試探性地問道,“那接下來要如何,阿若是想去九重天看一看,還是直接去靈虛?”

    上古神沉思片刻,覺得來都來了不去靈虛看看實在不妥,但當她循着感覺轉頭看向遠處虛無的天空,竟再次嗅到一絲混沌濁氣。

    “去靈虛。”

    靈虛對於三界中人來說遙遠而又神祕,這神祕不是緣於對另一個世界的好奇,而是即使靈虛和三界的界石就大剌剌地立在那裏,執若上神來三界後的數萬年中,也從沒人能從這裏進去靈虛過。

    界石由再尋常不過的山石做成,沒有雕刻和打磨,只是突兀而孤獨的立在荒原中,它已獨處了近十萬年,今日終於有人走到了它的身邊。

    執若伸手摸上這塊自己親手立下的界石,東荒風沙大,什麼東西都能磨圓,但數萬年過去了,手下的界石依舊嶙峋,頂上的尖刺固執地扎着她的掌心,像是提醒着她不可忘卻的往事。

    而那邊君寒的目光卻落在這界石背面斑駁的血色上,時隔多年,血色卻依舊泛着觸目驚心的紅,不難想象當時立這塊界石的人是受了怎樣嚴重的傷,以至於鮮血滲透岩石,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他靜默着看向執若,看着她低垂的眼眸和帶着錯雜傷痕的右手,心中便泛起無處排遣的酸澀來,其實他想說不要去靈虛,他也不願讓她記起那些往事,靈虛被封又不是她的責任,爲什麼要他的阿若擔起這沉重的痛苦來,明明她已受了那麼多的苦。

    但君寒說不出口,他無法像常人那樣說出自己心中所想,他只能沉默地摸一摸她的額頭,儘量多給她一點安慰,然後故作無事地道,“想看就看吧,我就在這裏等着你。”

    執若擱在界石上的手無意識地一顫。

    她背對着君寒極快地閉了眼,而後轉身在他面前擺出一張無所謂的笑臉,輕佻地摸一摸魔族少君線條漂亮的下巴,“那麼嚴肅幹什麼,我又不是不回來了,”隨後又湊近君寒耳尖低聲道,“美人在這兒,我可捨不得走太久。”

    及至此時,君寒沉重的眉眼間終於露出一點笑意,他極輕地推了執若一把,“快去吧。”

    上古神極深地看了眼前的魔族青年一眼,轉身再次摸上了界石。

    心口的封印緩緩鬆動,執若的眉心亮出靈光,瞳仁漸漸變成耀眼的金色,虛空中緩緩浮現出沉寂的陣法,執若伸手抽出天昭在指尖輕輕蹭一下,取了食指血來開啓,她闔上眼,心中仔細回想着當年四哥一把將她推出去時手中所畫,那陣法她只在慌亂中見過一次,數萬年後卻依舊無比清晰地在腦海中浮現出來。

    那是她心中故土,是她此生歸宿。

    東荒無端捲起颶風,執若手中神力懸而不落,以血爲媒重啓封印,界石彼端的另一個世界彷彿感受到了這熟悉的神力,從極深極遠處傳來古老的祝歌,彷彿萬物低聲吟誦,俯身恭敬迎接靈虛的主人。

    天昭靈光更盛,而這一片刺目光芒中,白衣上神猛地睜眼,低語一聲開,封印頓時片片碎裂,凝滯而腐朽的氣息撲面而來,沒有執若記憶中的濃郁神力,只有混沌濁氣鋪天蓋地。

    塵封的靈虛在這荒涼人世爲流浪許久的小上古神打開了一道入口,卻讓執若窺見了無可辯駁的殘忍真相。

    所謂故土早已入魔,她再無歸宿。

    而此時已經察覺到不對勁的君寒立刻在狂亂的風聲中上前一步,伸手去抓執若袍袖,“阿若回來!”

    他可以接受執若回靈虛探查一番,但卻並不代表他可以允許執若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進入滿是混沌的靈虛。

    上古神卻死死地握住了手中天昭,像是並未聽到君寒的呼喊一般,縱身一躍,白袍在遍佈混沌的靈虛中一閃而逝,只留下一句輕飄飄的,“兩天,我清理乾淨這東西便回來。”

    入口轟然關閉,君寒只抓住滿手虛無的風。

    他像是還未回神一般愣愣地站了足有一刻鐘,再擡眼時,一雙魔瞳遍佈魔氣,已是要入魔的跡象了。

    “我只給你四個時辰,”漸漸平息下來的風沙裏,魔族少君無助地顫抖着,身周卻魔氣暴漲,他看着孤零零的界石,近乎自言自語地道,“四個時辰,過了我就進去找你。”

    話音剛落,君寒袖中的什麼東西突然閃了閃亮起來,峘澤君的聲音從中傳出,“少君!有一羣神君突然圍住了少君府,喊着要爲失蹤的神女報仇,您現在在何處,要小心”

    咔嚓,君寒隨手摔碎了那塊傳信靈石,他像是喪失了心智,拋棄了五感,只剩一縷有意識的神識附在這句空殼上,死盯着眼前的界石,等着自己要等的人出現。

    不觸碰到完好無損的上古神,他都不算活。

    東荒天色暗得極快,妖獸在黑夜中游蕩,偶有一兩隻花了眼的跑到君寒附近,還未來得及因爲懼怕戾氣而溜走,便被應訣的劍光一劍封喉。

    君寒依舊沉默的站在界石旁一動不動,此時的魔族少君全無了平日裏溫和純良的好模樣,只剩下一身魔氣和暴虐,死站在這裏非要等到他的上古神。

    直到四個時辰將至,君寒死寂般的黑沉沉的眼珠才微微一動,有了點活氣,他上前幾步仔細感受着彼端的動靜,隨後卻聽到了那邊的一聲巨響,腳邊的界石應聲而碎,只剩下其中逸散出來的些許衰弱的神力。

    是阿若的神力。

    阿若的情況很不好。

    這認知像一根針一樣紮在君寒心頭,他握着應訣的手驟然繃起青筋來,像是拼盡畢生力氣瘋了似的向眼前結界揮出了一劍,魔氣遮天蔽日,東荒一聲巨震,地動山搖。

    原本三界靈力不能撼動靈虛,但此時結界卻在這驚天的力量下敞開了一道黑洞洞的口子,魔族少君沒有半刻猶豫,拎着應訣走進了這完全陌生的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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