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盯得後背發毛的執若尬笑起來,伸手摸摸鼻子“你們這麼瞧着我也沒用,我乾的又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還造福三界造福百姓,怎麼就落得這種待遇了,天理何在啊。”
十分之強詞奪理。
其實真要論起能說會道的話,執若大概是個中翹楚,遠超只會懟人的將何和麪癱國師一大截,沒理也能辯出三分來,可不巧,執若今兒個對面的是衍華。
白衣神君眉目中帶着點‘你說什麼老子都不信你’的冷笑,兩隻胳膊揣在袖子裏以不變應萬變,只是在那兒站着就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完勝世上所有潑婦和大媽,聽了執若這狡辯,他輕嗤一聲
“上神挺能說的啊,既然這麼能說,還大義凜然爲三界獻身,那這寶貴的覺悟可不能只說給我們聽,來來來,”衍華把手從袖子裏抽出來招呼執若,“咱們去你家少君那兒講講你的打算,看他會不會誇誇你。”
執若“”
這東西爲什麼一上來就直指要害。
而且去告訴君寒,老子怕不是要被扒層皮。
衍華不愧是個吵架撒潑無師自通的天才,先把執若壓得沒話說了,後又開始數落她
“你說說你怎麼想的啊上神,這麼荒唐的念頭虧得你能有,換別人來,這種東西指定想都不會多想一下,整天給自己找罪受,以爲自己是個鐵打的身子,”說到這裏,衍華狠狠地瞪她一眼,“你不是個血肉之軀?你不會疼不會受傷?自己什麼樣心裏還真沒點數。”
他像是越說越氣,開始在殿內踱起步來,晃動的衣袍帶起風,攪動一室已經沉寂的薰香,“你是真孤家寡人呆久了以爲自己真就沒人心疼,還是說根本就是良心給狗吃了?且不說我們心不心疼你,將何心不心疼你,單就說你家少君,你覺得你爲了混沌把自己搞死,或者好點——搞個半死,他能好受得了?我告訴你,依他那脾性,他非得失控得把這三界攪個天翻地覆纔行。”
執若一怔,纔想張嘴替自己分辯兩句,衍華又截住她話頭“你現在是怎麼說也沒用了,把你手裏那圖紙給我老老實實燒了,以後別再提這念頭,我就不把這事兒捅到你家少君那兒去。”
將何贊同的點點頭。
從諳沒什麼別的話要說,只附和一句“衍華說的對”。
可執若這次卻顯然不喫這套了,她摸着袖子裏那張圖紙,垂眼極輕地笑一下,低聲道“衍華你說的對,我良心就是給狗吃了,可若是我不這麼做,先出手的就是君寒了。”
執若這話像張定身符,剛一出口,殿內便立時安靜下來,只有長明燈燃燒的聲音噼啪作響,三人愣怔片刻,衍華率先回過神來,他擰起眉頭“什麼意思,少君也想清理混沌?”
執若默不作聲的點點頭。
“我看你倆都是瘋了,”衍華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冷笑,“一個一個都不想好好活了,非跑去作那沒意義的死,想流芳千古也不是這麼個流法啊。”
衍華像是聽到了他這輩子最震驚的宣言,揣着手在殿內走來走去,每轉一遍就數落執若一頓,活像個操心的老父親,想把執若這昏了頭的不孝子給罵醒。
猛地把她從不切實際的念頭中拽出來。
“幹什麼把他們牽扯進來呢?”執若默默地想道,“跟混沌扯上關係可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就算只是知道些內幕,那些有關三界的沉重真相也會在經年累月間把他們壓垮,只有此次一擊清理了混沌,往後才能過上真正的自在日子吧。”
想到這裏,執若便又默默地閉緊了嘴。
而後的半個時辰裏,衍華一人抵萬人之口舌,各種數落輪番上陣,試圖喚醒這‘誤入歧途’的上古神,可執若心中已有打算,並不爲之所動搖。
故而衍華已經叨叨得口乾舌燥了,卻見供臺那邊的上古神緩緩擡頭,眼尾剛哭過的紅暈還未完全退乾淨,神情顯得柔軟又決絕,她像是有點苦澀地一笑“衍華,算我求你了。”
白衣神君剩下的半肚子數落頓時沒能說出口。
將何神色一僵,及至此時,他纔像是終於露出點慌亂來。
國師則也暗自擰起了眉頭。
三人一同注視起執若。
而上古神則擺弄着供臺上那束菩蘭,在一片靜謐中緩緩開口,“我虛活十萬歲,沒遇見過什麼心儀的人,數來數去也就君寒一個,他想爲了我去了結混沌,我當然不能旁觀。衍華你剛剛說我若是死了,君寒必定會把三界攪個天翻地覆,可反過來說,我又何嘗不是呢?他若是因此有了什麼差錯,我還如何安心活下去。”
執若微微嘆口氣,像是無可奈何,她道“衍華,你我同是一腳陷進紅塵裏脫不開身的人,你應該也瞭解那種心情吧。”
衍華一時沉默了。
是啊,易地而處,誰又能比誰清醒到哪裏去呢?
他一沉默,場面便明顯緩和下來,可此時執若卻看面前三人一眼,竟主動從袖子裏摸出那張怎麼也不肯交出來的圖紙,在三人的注視下,湊到長明燈的火苗上燒了。
衍華睜大了眼。
心道這東西幡然醒悟了?他怎麼那麼不信呢。
而衍華的懷疑顯然是對的,只見那上古神微微一笑,對他們道“陣法我都記在腦子裏了,這圖紙燒了最好,這樣你們就沒證據去君寒那兒告我的狀了。”
端的是一副死無對證的無賴樣。
衍華“”
他剛剛那一瞬間的理解和同情真是餵了狗!就應該罵她的!
可此時執若已經藉着他們那一時的同情佔了上風,心知沒人會去給君寒泄密,心中擔憂終於鬆懈下來。
她揮手把三人往外趕“行了行了,我有分寸死不了,別在這兒添亂了,不然一會兒我走火入魔怎麼辦。”隨後笑着關上了殿門。
巨大的神殿緩緩合上,三人站在外面相對無言,衍華愣了片刻後突然道“不對。”
從諳轉頭看他“怎麼了?哪裏不對?”
衍華擰起眉頭,像是有點氣急敗壞“執若的神像是不是比我的大了。”
從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