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玉娘
第一次知道太陽的存在時,少女已經八歲了,山洞外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讓懵懂的女孩倍覺心安。她張開雙臂,想要去擁抱那空中的太陽。腦海中那些不堪的回憶,竟似乎在一瞬間遠遠地離去了,宛如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冰冷的水潑在身上,女孩一下子被驚醒,卻沒有任何怨言。起身穿衣,藉着火把的光亮摸出石洞,來至大堂集合。說是大堂,也不過只是個更大更廣闊的巖洞罷了。放眼望去,各洞其他的孩子早已盡數集結在大堂了,不遠處一個大鍋正在冒着騰騰熱氣,幾個衣着奇怪的人守在大鍋周圍,持刀佩劍,而衆孩童雖男男女女,卻無一不是面容呆滯,一個個排着隊,從大鍋面前走過,接住遞來的‘晨粥’。一面喝着,一面又朝着另一個洞穴走去。
“又少了好幾個”女孩眼珠左右微微掃視,心中暗暗道:“怕是已經變成了鍋裏的‘血粥’了吧。”她這般想着,卻不敢隨便扭頭,生怕被人看出異常來,如此出了一會兒神,竟然忘了前進,以至於前面的孩子們已經走出好幾步了,她卻還在原地怔着。
“別磨磨唧唧!”一旁的監控者看到她這般。不由得心中不悅,擡腿便是一腳,正揣在女孩身上。女孩被這一腳踹的一下子往後倒去,帶倒了好幾個孩童。
“趕緊去喫飯!”那人見女孩摔倒,不由得更氣道:“再墨跡把你也做成血粥!”
“嘿!”一旁的另一個監管者聽到他這麼吼,不由得皺了眉毛走過來道:“別隨便說話!當心給他們聽到。”
“聽到又怎樣?”面前之人冷冷道:“傀魅丸從小便不曾斷過,現在這幫小崽子們還算得上人?你叫他們幹什麼他們便幹什麼。我怕什麼?”
“話不能這麼說。”另一人一面說着,一面將女孩扶起,看着自己的同伴道:“現在雖然仍然服用傀魅丸,沒有七情慾念,但誰能保證他們會不會記得事情?萬一她記住了,等將來‘琴血劍歌’練成,成了一名鬼琴師,到時候停了丹藥,你敢說她便不會找你尋仇?”說着輕輕爲女孩拍了拍身上塵土,示意她趕緊去喫飯。
女孩險些便要開口,幸得忍住了。也不敢又任何動作,仍是裝着笨拙的樣子踉踉蹌蹌地跟上隊伍。看着女孩的背影,那人冷冷道:“看這小雞仔的身板兒,怕是過兩天就要被劃入無用之列,溶成血粥,供其他孩子食用了。想找我尋仇?先活到那個時候吧。”
女孩努力穩住呼吸,保持呆滯的神情。伸手接過瓷碗,雖是腥味異常,卻也假裝毫無反應,一飲而盡,交上瓷碗,跟着前面的孩子,一同往另一個巖洞去了。
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前些天女孩已經通過了測試,她激發出的琴刃不但合格,更是能在數步之外擊碎岩石。之所以能這樣,只不過是因爲一個很簡單的原因。
她能理解老師所講的東西,而其他的孩子因爲丹藥的原因,只能粗略的比葫蘆畫瓢,及時擊出了琴刃,也只不過是像手掌推人一般,沒有半分殺氣。
怎麼恢復的神智,女孩記不清了。她只知道,第一次,第一次自己在喝粥的時候會感覺到噁心反胃,第一次看到同伴被肢解砍碎的時候她會懼怕驚恐。好在似乎是藥效並未完全退去,心中雖有了情感,身體卻並未做出異樣的舉動,女孩表情仍然是呆呆的,像是個沒有靈魂的木偶,在這看不到陽光的山洞裏度過了一天又一天。終於有一天,她可已完全掌控自己的身體了,她可以揮動手臂,可以轉動腦袋,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不停地眨眼睛。她萬分歡喜,卻又一下子陷入巨大的恐懼之中。
她不可以再呆在這裏。
女孩心裏一下子生出這樣的一個念頭。
“過來領你們各自的琴。”牆壁上的吊盆噼啪作響,暗藍色的火焰在其中跳動着,老師乾枯的臉映着這火光,便如同一張殭屍的臉一般,彷佛那臉上只有一層薄皮,只需要打上一棍,便會散成一推枯骨。
女孩坐在最前,自然是第一個來到面前,她在數十把琴之上來回看着,終是選中了一把。那古琴和其他不同,其他的琴都是濃墨之色,弦也是一般,而這張琴的親身雖是血色,卻微有熒光纏繞,而那琴絃,卻是晶藍色的,冰晶一般。
“這把桃止琴以後就是你的了。”老師枯槁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卻一直盯着女孩的眼睛不肯挪開。女孩心中發毛,卻不敢作聲,過了良久,老師才挪開了目光道:“回到你原來的位置去吧。”
“是。”女孩抱着桃止琴,臉上不敢有任何表情,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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