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歸鴻祭 >第二百三十二回 蕭煞橫逢 卻道黃泉無恨
    大司馬以一股內勁將那女子震開,自己的身子卻也晃了晃,忍不住退了兩步。他恃劍無懼,仍是臉上帶笑道“這一掌當真打得用力。”

    那中年女子不言,仍是緊皺着雙眉,滿臉怒意。木惜憐站在一旁,見他二人動手,忍不住心中道“師父之前教我這套歸去來兮劍法之時,曾經告訴過我,倘若經年述幽不中,自當接一招來者可追以藏於左手手腕中的短劍去刺敵人丹田,怎得如今那老頭明明來不及格擋,師父卻不用短劍而用肉掌?”她正自疑惑,卻聽得大司馬道“我當年曾告訴過你,這一招雖然臨敵甚是有效,但招法太過陰毒,與這歸去來兮劍法的名稱不符,沒想到你卻真的將這一招改了。”他說到此處,那眼睛忍不住朝那中年女子望了一眼。“一時興起,胡編亂造的劍法,難爲你還能記得。”

    “想要勝了你,卻也用不着這麼卑鄙的招法!”那女子左手劍訣後揮,右手長劍朝前直送,大司馬道“這一招是蓬舟尋道。”說着長劍旋出,與那女子長劍相交道“我當還一招飄風無恨。”長身一沉,將那女子長劍壓下,順勢導向一側道“再接我一招三徑就荒。”說着長劍一拍那女子劍身,整個人借勢反躍而起,臨空三劍直劈那女子,這三招雖然看似兇狠,但大司馬手中減勁,劍勢靠後,便是那女子抵擋不住,也不至於真傷了她。那女子見大司馬這招使出,忙擡劍直奔中庭,她知道這招三徑就荒雖看似是劈向額頭和雙肩的三劍,但其實其中劈向雙肩的兩劍只是虛招,不過起掩人耳目之用,真正的殺招,卻是劈向額頭的那一劍,她心中明白,右手長劍早已自下而上一劍刺出,還了一招松菊猶存。

    大司馬微微一笑,知道她劍法招數記得明白,各種拆解之法瞭然於心。他這一招是下劈,那女子回的卻是上刺,自己雖是先手,但要論速度,揮劍相比於刺劍自然是遠不能及,倘若再不變招,自己一劍還沒劈下,那女子長劍便已刺穿了自己的喉嚨。他想到此處,忙改豎劈爲橫砍,咔的一聲,那驚鴻劍直砍在那女子長劍身上,他手腕回勾,帶動雙劍朝自己左肩處舞去,左手卻朝前一伸,便要去抓那女子手腕,正是歸去來兮劍法中的一招眄柯孤飲。此招若成,那女子的長劍定然便要給他奪下。

    那女子本是心懷憤憤,但過了這幾招,臉上神情卻早已不復先時。她見大司馬使出這招眄柯孤飲,不由得便想起當初二人一同練劍的情形。“這些劍法他還記得。”她心中這般想着,臉上神情不由得便溫柔起來。“這劍法的下一招是岫雲無心,他知道卻還”

    大司馬原名蘇若然,本是太子李建成的下屬,這女子姓連,名池心,乃是前朝一家名門之後。當年天下大亂,這女子雖是大家閨秀,無奈浩大家業盡數毀於戰火。大司馬當年偶然與她結實,雖不喜她倔強脾氣,但憐她是個無家可歸的小姑娘,便教了她些防身的劍法本領,豈知那連池心受了他諸般照顧,竟對他化冰入火,轉恨生情,發下誓言非他不嫁。當時大司馬大她十餘歲,無非當她是個晚輩,且當時自己已有了妻子,二人雖無情意,卻有名分,因而便拒絕了連池心。

    連池心索愛無果,雖是心灰意冷,卻終不願就此放棄。當時天下大亂,李氏雖兵發太原,直奔長安,但終究不過是一股微弱勢力。大司馬思索再三,終是下定決心,尋了個機會將那女子迷倒,安置妥當便隨着唐軍而去。戰國經年,九州初定,內亂順勢而生。大司馬奉命入了竇宅地宮,自此在人間銷聲匿跡,緊接着李建成被殺,諸多手下或死或逃,大司馬的行蹤便再也無人知曉。連池心久尋不得,終於心灰意冷,獨自漂泊江湖,雲遊四海,機緣巧合之下收了木惜憐爲徒。光陰似箭,十餘載時光匆匆而過,沒想到二人今日竟會再次相逢。

    那歸去來兮劍法本是當時二人在一起之時心血來潮所創,說是劍法,卻更像是兩個情投意合的愛侶相互娛樂的遊戲。那一招眄柯孤飲使將出來時,其勢便如一人單手舉杯勸酒,另一隻手卻去拉愛侶的手掌。下一招岫雲無心更是二人雙劍齊出對外,餘下二手彼此互勾。那連池心想到此處臉上微紅,手中卻仍是不自禁地順着大司馬劍力接了那招岫雲無心。她左手探出,雙目微醉,一顆心不由得砰砰作響,既興奮,又害羞,只求大司馬能像當年一般,趕緊握住自己的手。

    大司馬先時和連池心舞劍,不過是忽逢舊人,心中感慨,且又是自己所創劍法,自然便忍不住心性。他此時見那連池心滿臉羞紅,一雙杏眼秋波瀲瀲,又想起接下來的劍招,不由得心中一驚,身子一震,暗道一聲“哎吆不好。”右手一推,整個人躍向後方,長劍一晃,已換作了別路劍招。他雙眉微皺,收斂了語氣道“夢斷前朝事,情止今朝人。十多年未見,沒想到你還是放不下執念。”

    連池心本自沉醉那劍招之中,如今大司馬忽然止劍,她便一下子清醒過來。見大司馬這般語氣神情,她不由得又轉羞爲怒,冷冷道“我自是放不下,可你同我舞了這套劍法,又怎能說是放下?”

    大司馬聽連池心這般說,不由得無言以對。誠然,先時舞劍,他信手拈來,不由自主地便將這套劍法舞了出來,本以爲早已忘記,沒想到卻全然沒有。連池心見他低頭,心中一動,說道“這些年你都去了哪兒?”她十餘年未見大司馬,此時再得相見,心中怎能不激動,說這話時聲音顫抖,眼角微紅,若不是木惜憐在旁,只怕此時早已哭出聲來。

    大司馬見連池心這般神情,不由得微微嘆了口氣道“以往不諫,來者可追,你何必死守過往,虛度了這大好年華呢?”他見連池心鬢髮已微微發白,不由得苦笑着搖了搖頭道“從高祖起兵,到大唐初立,再到現在。二十餘年,爲了我,值得嗎?”

    連池心聽大司馬這話,忍不住也搖了搖頭道“以往不諫,來者可追,對我而言,那來者便是你啊。”說着左手捏訣,手中長劍朝前猛地虛蕩一招,霎時間只聽得劍身嗡嗡一陣鳴響。大司馬眉頭一皺,知道連池心已動起真格,忙擡劍要來護身,可那長劍方擡至胸前,連池心身形已如電光一般撲至面前。大司馬大驚之下忙舞劍來格,但手勁還未傳至劍身,便聽得當的一聲,登時只覺握劍之手虎口一疼,那驚鴻劍一顫之下便即脫手向一側飛出。大司馬心中大驚,原來那連池心撲身之時料定大司馬不敢直刺自己,定是要橫劍自守。她心知如此,自然是全力撲進,劍法身形早已拋守入攻。他二人一個縛手縛腳,一個有進無退,心態早已是天上地下,一招過後,自然是勝敗分明。連池心長劍橫劈驚鴻劍劍身,又以內勁相偷,加上她這萬鈞衝勢,一招打出便如一道驚雷劈落,教人如何抵擋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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