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歸鴻祭 >第二百三十四回 青霜寶劍 難斷交錯情仇
    墨色橫天,寒光過眼一瞬,木惜憐下意識便要閉眼擡手來擋,可待得那刀聲消退,卻並未察覺半分切膚之痛。她疑惑之間睜眼去看,只見自己的妹妹敬雨淑身首分離,脖頸斷刀處血如泉涌。那敬雨淑屍身倒地,頭顱卻懸在半空,滿頭長髮隨風而動,一雙眼睛含怨藏仇,直直地瞪着木惜憐。只見那頭顱雙脣開合,咬牙恨恨,語調雖緩卻沉,說道“爲什麼不救我!”

    木惜憐見妹妹身首分離,早已嚇得魂不附體,她還沒來得及解釋,卻見敬雨淑七竅涌血,口張舌出,兩排白牙染血外露。“你既然救不了我!那便跟我一起死了吧!”敬雨淑這般嘶吼着,那頭顱便朝着木惜憐這邊撲了過來,直朝她脖頸咬去。

    木惜憐身子一震,便即大叫出來,正叫喊着,忽覺雙肩被一股大力抓住,自己拼命掙扎,竟是半分也掙脫不開。她心中害怕,身子便顫地更加厲害,正自掙扎欲起之時,卻聽得一個聲音道“是我啊,惜憐。”她聽到這聲音心中一動,便即睜開眼來,喘息之間四處去看,只見花帳粉頂如新,錦被瑞鳥遍繡,不遠處雕窗未閉,依稀能看到窗外的飛雪,而近牀邊一人面色焦急,不是別人,正是李奉英。

    “奉英?你”木惜憐認出此地是李奉英落腳的客店,不由得心下略寬。她雖驚魂未定,但夢裏情形卻已忘了十之七八。“我”她汗滿秀額,神情惶恐,嘴巴張了又張,卻始終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李奉英知她是被夢給魘了,因而便鬆開了手,伸了衣袖爲她擦去額頭汗滴,安慰道“你做噩夢了,現在醒了,已經沒事了。”

    “夢”木惜憐喘息漸止,聽李奉英這般安慰,不由得微微吐了口氣,喃喃道“是夢是夢”說着緩緩躺回原處,道“原來是夢太好了太好了”

    李奉英微微一怔,知道木惜憐聽得自己安慰,以爲前日發生之事只是幻夢。他嘴巴張了張,卻終是沒有點破,心想“現在惜憐這個樣子,還是不要說破爲好,等她身子好些了,再說不遲。”他這般想着,便即微微一笑道“是啊,都是噩夢,再睡一會兒吧,我陪着你。”

    正說着,忽聽得咯吱一聲,屋門被人推開。李奉英扭頭去看,原來是木惜憐的師父,連池心。只見連池心神色激動,大步走到牀前坐下,伸手挽住了木惜憐的左臂道“太好了憐兒,還好你平安無事。”李奉英微微一笑,便即退到一側不再多言,給她師徒二人讓位。

    “還好那個惡女人沒有騙我,那瓷瓶果真是解藥。”連池心拉過木惜憐右臂,見那肌膚已重現玉色,不見了當日的黑紫之氣,心下不由得高興,因說道“我當時還後悔放走她來者。”她此時見木惜憐醒來心中高興,只顧着關切呵護,哪裏還能在意到李奉英在一旁早已是神情凝重,不停示意她不要再說。

    木惜憐眉頭一動,身子微微一抖,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心情便即再一次激動起來。她顫聲問道“那不是夢?我妹妹雨淑她她”

    連池心見木惜憐這般,不由得微微一怔,她扭頭看去,見李奉英微微搖頭嘆息,登時便也明白過來,因而忙改了語氣笑道“什麼夢啊幻啊,你呀,是不是累糊塗了?再休息一會吧。我去給你弄點喫的。”說着便要起身出去。但木惜憐已看到了他二人暗使眼色,此時哪裏肯放他二人出去。她見師父起身欲走,忙掙扎着坐起,撐着手便要去拉,但左手尚未拉住師父衣袖,右手小臂卻忽覺一陣痠軟,整個人登時失了控制,一下子從那牀上栽倒下來。連李二人見狀,忙伸手來扶,李奉英一面扶一面道“你中毒太深,雖然服了解藥,現在身子還弱得很,還是再休息一陣再說吧。”連池心聽到這般,也安慰道“對啊,先把身子養好,再說別的不遲。”

    木惜憐本還存有一念幻想,以爲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南柯一夢,此時見二人都是這般搪塞,登時便知一切是真。她想到這裏不由得渾身一軟,整個人便即癱坐在牀邊,喃喃自語道“原來都是真的都是真的雨淑妹妹敬家”

    連李二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去說。二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卻聽得木惜憐道“我要見我妹妹。”

    “這”李奉英眉頭微皺,看向連池心說道“這現在”支支吾吾,卻不知如何是好。

    “帶她去吧。”李奉英正手足無措,忽聽得連池心沉聲說道“反正遲早都要知道。”

    “好吧。”李奉英嘆了口氣道“我去叫老頭子起來。”說着便出去了。

    “師父”見李奉英出得門去,木惜憐不禁眼眶微紅,連池心知道她心中苦悶,便道“師父在這這兒。”說着雙臂一環,將她擁在懷裏道“師父會一直陪着你的。”

    李奉英在屋外帶上房門,聽到屋裏木惜憐的啜泣之聲,不由得微微嘆氣。“敬家現在是一片焦土,雨淑姑娘也早被惜憐不見也罷了,若是見到了那墳冢,只怕”他越想越覺不妥,可卻又想不出別的辦法。躊躇了一陣,終是嘆了口氣道“錦樓成焦土,黃冢匿風姿,泉下故人自是無知無恨,可留給生者的卻是綿綿無盡的痛苦,人世如此,我又怎能左右?”說着搖頭連連,轉身進了隔壁大司馬的房間。

    一進房門,李奉英便聞到一股濃濃的酒味,只見牀邊大司馬渾身裹滿了傷布,右手卻端着酒杯正飲得酣暢。李奉英見他身上有傷,此時卻仍是飲酒,不由得眉頭微皺,大步上前,一把奪過酒杯酒壺道“老東西,身上有傷就安生點,還喝酒?”

    “長向人間悲離恨,一醉忘我萬事休。”大司馬臉上微有酒態,顯是已經喝了不少。他見李奉英搶過酒去,卻也不氣,只笑道“怎麼不喝?人間這麼多苦難,一直扛着多累?偶爾醉上一醉,往那雲海天外躲上一躲有什麼不好?就算是根琴絃,一直繃着也會斷的,更何況是人呢?”

    李奉英微微一怔,想要開口反駁卻不知說些什麼。他呆了半晌,忽地將那酒壺壺蓋一揭,仰脖便喝了起來。那壺酒雖被大司馬喝了近半,但壺身甚大,剩下的酒倒也不少。李奉英喝得厲害,脖子胸前都給淋滿了酒,待得喝完,他將酒壺一拋道“喝醉了一了百了,萬事皆休,可等你醒了呢?難道你煩惱的事情就沒了嗎?”他酒力不強,再加上一直陪伴木惜憐未及喫飯,此時空腹飲了大半壺酒,登時那臉上便起了紅暈。只聽他道“我妹妹給人擄走,養父母給人殺了,難道我便只能坐在這裏喝酒嗎?”他酒態漸深,不由得喘息微微,咬牙道“幽並客,終有一天我要殺了他,救回我妹妹,給我養父母報仇!”說着便伸手去拿牀邊的驚鴻劍。當日這劍被那惡人奪去,他本以爲難再要回,誰知那惡人逃走之時,竟沒將此劍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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