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覺得晏玄景是不是想害他。
他沉默了一會兒,遲疑地問道:“真的?”
“……”晏玄景其實也有點不大確定。
講白了在大荒裏活下來還能擁有一定地位的妖怪,大都是靠實力打出來的,只有極小部分妖怪能靠腦子和特殊的天賦走得長遠。
像晏玄景這種從小就被他爹打到大,打膩了還揣着他往妖怪堆裏一扔,活像養蠱一樣養出來的妖怪,佔了絕大多數。
他就是捱打廝殺出來的,打架過程中自然而然的就變強了,不像人類還能正兒八經的慢慢修煉。
要說怎麼變強,晏玄景能想到的基本也就是打架了。
而一開始的時候,全在捱打。
親爹打完親媽打,親媽打完別的來串門的大妖怪打,等到他們玩膩了,就把他扔到大荒裏最混亂的地區,然後自己拍拍屁股走了。
等到晏玄景能自己從那裏爬出來的時候,也就已經能在大荒裏絕大部分地域裏橫行霸道了。
晏玄景就是這麼長大的,要問他有什麼溫和一點中規中矩的變強方法,他還真想不起來。
但大荒裏也的確是有着許許多多弱小的妖怪的,他們的生存方式和修煉方式是怎麼樣的,天生就屬於上位妖怪的晏玄景並不多瞭解。
他還年輕呢,才五百來歲。
不像他那個正值壯年的爹一樣,好像整個大荒在他爹眼裏就沒有祕密一樣。
九尾狐說道:“不同的妖怪大約有不同的方法。”
反正身爲九尾狐來說,他就是打出來的,跟動物打架爭奪領地捕獵什麼的區別並不多大。
而妖怪,自己成精的都是跟着本能成長的,生下來就是妖的,幾乎也都有長輩引導。
至於那些流落在外的,活下來的屈指可數。
哪怕中原的生存環境比大荒好得多了,像林木這樣的情況恐怕也不多。
晏玄景思索了一會兒,說道:“按照你妖怪的血脈來思考,你的父親怎麼做會變得更大更強,你就怎麼修煉。”
林木張了張嘴:“……”
他爸怎麼做會變得更大更強?
……大概是多喝水多曬太陽吧。
還有呼吸作用光合作用蒸騰作用。
林木順着思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
沒得根鬚。
又看了看自己的雙手。
沒得葉綠體。
林木想了想,覺得恐怕不行。
晏玄景看着林木這副爲難的樣子,微微停頓了一瞬,說道:“實在想不到,就先打架吧。”
林木聞言擡起頭來,看向了晏玄景,帶着點小心翼翼的試探:“我沒有……可以學習的對象?”
領會了精神的九尾狐站起了身。
於是林木捱了一頓毒打。
哪怕晏玄景覺得自己已經放水放到開閘泄洪了程度了,但林木依舊毫無還手之力。
等到林木完全沒力氣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下來。
到了月中,圓月高懸。
院子裏沒有開燈,月亮的銀灰流淌在地面上,將院落裏的昏暗驅散,留下了足以視物的光明。
晏玄景看着趴在地上渾身沒剩下幾個好地方宛如屍體的林木,鼻尖縈繞着過於濃烈血氣。
想要親近他。
這感覺比之前要強烈清晰許多。
晏玄景從自己的儲物環裏摸出了自己基本都用不上的外傷藥,對身上滿布傷痕的林木感覺有點無從下手。
也太弱了。
晏玄景面無表情,心裏有些嘀咕。
他因爲受傷都沒怎麼動用妖力了,純粹依靠技巧都能把林木打成這樣。
“……”
也太弱了。
晏玄景再一次想道,瞅着林木的慘狀,又隱約有點懷疑自己。
好像下手太重了。
不過問題不大,半妖很快就可以恢復。
九尾狐一邊這麼想着,扯掉了林木的衣服,給他上藥。
林木被晏玄景沒輕沒重的動作弄得哆嗦了一下,發出幾聲細弱的哼唧。
“……疼。”
從沒伺候過別人的九尾狐停頓了兩秒,小心的放輕了動作。
林木又哼唧了一聲:“疼。”
倒是稀奇。
晏玄景想道。
之前打的時候都沒聽林木喊疼,倒是這個時候知道疼了。
林木趴在地上,側着頭,目光穿過綠色的草地,朦朦朧朧恍恍惚惚的看到了星星點點的白色小花,讓林木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看到了黃泉路邊上欣欣向榮的朝暮。
身上的傷口很疼,漸漸的變得點癢。
林木輕輕蹭了蹭面頰下的草地,有些難受的哼唧了幾聲,想着要是傷口能趕緊好就好了,接着困頓疲累的闔上了眼。
晏玄景慢騰騰的給林木糊完了背上的藥,又給他清理了一下血跡斑斑的背部,看着林木恢復如初的光潔背部,發現這個小半妖皮膚白得透亮,在月光下甚至反射出了些許的熒光。
晏玄景停下來欣賞了一下眼前的美色,然後毫無波動的伸手,準備扒掉林木的褲子,繼續給他上藥。
正在這個時候,銀色的月光之中落下了一個一個柔和的光團,被夜風一吹,顫動了兩下,哆哆嗦嗦的頂着風執着的飄向了林木,在他的背上活潑的滾了幾圈,然後輕輕跳起來,悶頭撞進了林木的身體裏。
晏玄景微怔,看着月華的光團越來越多,眉頭輕挑,有些驚訝於這些月華的數量。
這些光團晏玄景一眼就看出是什麼來了。
通俗來講,就是日月精華之中的月華——也是妖怪們偶爾能夠捕捉到的寶物之一,但數量極其稀少,通常只有擁有大功德或者運氣極好的妖怪才能得到些許。
作用非常寬泛,幾乎所有身體的問題都能利用它來解決。
晏玄景見過不少也用過不少,但看到這麼多月華還是頭一次。
這幾乎不能稱之爲月華了,無數柔和的瑩白色光團彼此簇擁着匯成一道光流,如同溫柔的薄紗,輕輕蓋在了趴在地上的林木身上。
這座院子都因此而蒙上了一層淺淡的熒光。
少數幾團被擠出了隊伍,在光流外無措的轉悠了幾圈,然後晃晃悠悠的飛到了晏玄景面前,輕飄飄的落在了他的頭上與眼睫上,像是一顆顆發着微光的絨球,掛在了大妖怪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