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成恨錄 >第12章 策馬
    雖然是在東都洛陽賞秋,但是顏昭的公文和卷宗依舊每日叫了人急送過來批閱。且先不說這洛陽的秋景如何,光是在我們家顏昭這園子裏就已經呆了整整兩日。這幾天我已經和柳玉瑤還有郭蓁薛娘子打了好幾圈牌,還有打馬球。

    李氏實在是安分,牌也不會,馬球也不行,在柳氏和郭氏她們馬踏飛燕的時候就和我一樣坐在旁邊的席面上瞧着。

    顏昭當初是想我和他兩個人出來玩來着,只是……這麼大動靜不好不報備給未央殿的如夫人一聲……於是在當天傍晚,她便叫了人來請我入宮。

    “本宮今日找你來,你也該知道是所謂何事……”她一襲月白色長裙,滿頭青絲隨意挽了個髻用了支紅寶花步搖插着,看着也不豔麗,反而有種別樣的精緻美。我聽她這樣問我,就知道是犯了她的忌諱,道:“兒妾知錯……”她點點頭,方叫了聽蕭上了茶水給我,又聽她說:“把這套敬語收起來吧……天天用這個我都聽累了。”我頷首應了一聲,她又道:“柔兒,我以一個過來人告訴你,只有百花盛開,纔是良久之計。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呵!”我自然知道她說的這個理兒,只是……

    那明明是顏昭只想讓我和他去,我又有什麼辦法?

    “就算昭兒再寵愛你,再多看重你,你也不能夠就這麼依着他。雖然你身爲側室,但古有昭儀卻輦之德,亦有雨露均沾一說。實在奪寵的女人,一般是不能夠和他長久的。”如夫人說這話的時候,用手上的翡翠護甲撥了撥香案上擱着的那盞燭燈燈芯,赤紅色的火苗子一上一下,忽陰忽滅。

    她的側影就這樣在那光下也忽明忽暗。雖然是歷經過多年宮廷殘酷洗禮的貴婦,但她的美此刻就成爲了這未央殿裏最明媚的一盞燈。怪道皇帝老兒對她寵愛萬分,又能夠六宮同沐恩澤,除了沈皇后的原因,想來也有如夫人的應允。不然溫德妃再有沈家撐腰,也是不會在那麼短的時間內爬上來的。

    於是乎,我便從了她給我的忠言,回了王府便叫顏昭收了東西回清霜閣。顏昭眨巴着眼睛在院子裏抱着一個軟枕跟我撒嬌都沒有用。我關着門一樣該睡覺睡覺,該畫畫就畫畫。

    嗯……顏昭依舊不死心,每天換着花樣的給我送喫的送玩的。我一樣冷冷待他,只是順帶把如夫人的那番話跟他講了。

    當晚他就宿在了葳蕤軒,想來郭蓁也是極開心的。

    我們再把時間放回到洛陽這裏。

    “郭側妃到底是出身將門的,瞧着在馬上的英姿甚是豪爽。”李氏坐在我旁邊,拈了一枚果子狸喫着,笑着與我說話。“自然了,我看着薛娘子也很是不錯……”我見她今態度也好,也和她有說有笑起來。其實……瞧着李氏也不大象是那起子刁鑽的人。

    雖然長了副尖酸刻薄相。

    但這幾個月瞧着下來,她也還安分。

    “側妃前些時間病着,如今雖然說是好了,但往後去了只有越來越冷。側妃也該多注意些。”嗯?還知道關心關心我?其實有點不錯的。“自然了,娘也是一樣的。”她聽了,訕訕的笑笑,道:“我們麼……這樣粗鄙地哪裏就需要注意了……”我抿口茶不再說話,只是認真看馬。

    “喲,大家都在啊。”是顏昭的聲音。我回首一看,果然。他今天興致看起來頗好,挑了一身天青色累薄紗的直綴,上畫一樹風影月竹。瞧着甚是不錯。“給爺請安,爺萬安。”我和李氏紛紛起身請安,顏昭拿了桌上一個梨子啃着,隨意地擺擺手道:“起來吧,就咱們自家人,不必拘束。”

    那馬上的三位或許是眼睛格外的尖一些,一眼就瞅着這兒站着這麼一個眉目如畫的男子,忙不迭地策馬而來。大約今天是再比誰的風姿更加英氣,一個個地都不同往日那一副模樣。

    蓁兒也是,我進府半年時間,也從未見過她像今日這樣爽朗的笑過。兩眼彎彎,卻在她琥珀色的瞳仁兒裏迸出了與衆不同的光和熱來。好像這偌大的一個馬場,只有她是真正屬於這兒的。

    到底是出身武將世家,想來郭將在閒暇之餘也是會教她這些的。

    我回首瞧了瞧顏昭,卻發現顏昭眉頭緊鎖,目光只盯在了蓁兒身上,眼裏再也沒有了其他。我笑着道:“爺看側妃看的眼睛都直了。”這時顏昭纔回過神來,低頭笑笑說:“許久沒有見側妃騎馬了。一時間就看呆了。”

    哄鬼呢!我在旁邊瞧的真真兒地,顏昭剛纔低頭的一瞬,眼裏流過一絲黯然。呵,打量着蒙我?我搖了搖手中的扇子,遞了個眼神兒給懷琴,懷琴會意,忙過來扶我去更衣。

    “你知不知道爺和側妃有什麼事情麼?”我一面走着,一面問她。懷琴一怔,只說不知。我心下想想也是,你從前是顏昭身邊的人,如今我來問又怎麼會那麼輕易說給我。“你要不說我自己去問爺。”我索性咬咬牙,衝她一橫。“主兒還是別提地好,不然只怕是會鬧一場。”

    噢?這就奇了。

    “我素日裏瞧着爺和側妃挺好的,只是今日裏瞧見爺的眼神實在是不對。哎呀,好姑姑你就告訴我罷。”我一面說着,一面和懷琴撒起嬌來。懷琴雖然說比我年長一些,但也受不住這一套,這才說了出來。

    原來他們在之前是由如夫人安排下見過一面,奈何兩個人對於彼此都看不上眼。郭蓁自幼在郭宅裏養尊處優地寵着養着,那時候心悅一個男子。對方大約是什麼寒門將子一類的,在郭將手底下也幹了些年,正處在升官發財的關頭。

    約莫是郭將想着自己家裏能夠有一個女兒嫁進皇室於自己還有於整個郭家的地位實在有益,索性就親自給那男子安排了一樁婚事。娶的是自己的女兒。郭蓁就這樣笑臉相迎地將自己的妹妹送進了自己心上人的花轎,難過了幾天之後咬牙嫁進了長靖王府。

    只是從此以後,郭蓁再也沒有了半分侯門將女的模樣,反而越混越像個言官的女兒。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再也沒有碰過那些她曾經熱愛過的東西,一如策馬騎射投壺等等。就好像她再也不曾提過那個男子一樣。

    或許是她心死了吧……也未可知。

    那我大約是知道爲什麼顏昭方纔爲何黯然。本該好好隨着心上人奔跑在大漠上逍遙自在的她從此只能夠困在這一方重重深院裏,吟詩作對,幹一些她從來都不喜歡的事情。

    “爺想來也是傾慕過側妃的吧……不然也不會如此。”我挑了塊看着比較平的石頭坐下了,又問懷琴道。懷琴搖搖頭,說:“主兒這話可就錯了。爺心裏究竟是傾慕誰,您心裏難道還不知道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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