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太子宮

    “這茶這麼燙,是存心的麼!”

    姬乎前腳還未走近太子宮的正殿,就聽得姬若風氣急敗壞呵斥下人的聲音,緊隨其後的,是茶盞被人猛烈的掃向地面的聲音。

    “太子殿下這是怎麼了,這麼熱的天兒,火氣再這麼大可不怎麼好。”姬乎朗了聲踏進太子宮,倪了一眼正戰戰兢兢跪在地上的內侍太監,脣角上揚的弧度不自覺的加深。

    “什麼風把二皇兄吹來了?”姬若風掃了地上的內侍一眼,示意他將地上的狼藉收拾趕緊,他整理了衣袍正襟危坐,指了指身邊的位置,“皇兄請。”

    內侍收拾地上碎片的時間裏,早已有人奉上了茶點。

    姬若風一手端起茶盞,請抿了一口,眉頭又是一皺,重重的將茶盞放到一邊兒。

    似乎這次的茶依舊不合姬若風的心意,蹲在地上的內侍視乎感受到了姬若風周身不愉快的氣息,他捧着碎片,飛快的逃離現場。

    姬乎一手揭開杯蓋,翠綠的牙尖仿若剛剛採摘下來般鮮活,清淡的茶香中,還帶着些清脆。

    今年春天屬地上貢的早春頭道茶,是綠茶中頂好的品種之一,出錯的是人心吧。

    姬乎淺淺的飲了一口茶湯,將茶盞放回姬若風茶盞的一邊兒,“怎麼,被父皇罰了,心情不好?”

    他兩手交握擱在腿上,用餘光去瞥姬乎,“二皇兄莫不是專程來看本宮的笑話的?”

    “怎麼會?”姬乎笑着反問,緊接着道,“今兒阿離贏得還真是漂亮,我都不知道,他原來這般的深藏不露。”

    姬乎話裏有話,這兒四下無人,今兒在山上,當着所有人的面兒,他這個乖弟弟的模樣也是蕩然無存了,姬若風也不裝什麼好弟弟,乾脆道,“二皇兄不妨直說。”

    “好,爽快!”

    姬乎朗聲稱讚了一句,接着道,“太子殿下,阿離如今的手段讓人防不勝防,你也看見了,就連一向不願苛責你半句的父皇,都對他有了些不一樣,任其發展下去,必定是個禍患。”

    姬乎故意指了指姬若風的太子宮,他被要求在太子宮閉門思過,與禁足又有什麼兩樣。

    這話確實說到了姬若風的心坎上,可他也不笨,輕蔑的倪了身邊別有意圖的兄長,“他就算在不可信,在令我生厭,好歹也是我同父同母的兄長,二皇兄憑什麼認爲我會與你聯手?”

    “你真的拿他當兄長麼?”姬乎毫不掩飾心中的嘲諷,倪了一眼姬若風包裹在左手中,早已握拳的右手,他淡淡道,“如今朝中均勢,我們兩個還算佔盡先機,阿離沒有回來之前,便是我們兩個在鬥,你我兄弟二人,也算是知根知底,可阿離呢,他對我們而言,是個未知數。”

    “我說的不好聽一些,你我想鬥,不管誰贏誰輸,都不一定會讓對方萬劫不復,可阿離就不同,若是他贏了,我是不擔心,但皇后和你當年是怎麼對他的,他若要你們償債,我看……呵!”

    姬乎頓了頓,只一聲冷笑,便成功的讓姬若風的臉色變得十分的難看。

    如今的大夏,不比幾年前了。

    姬若離回國之後,雖不涉足朝堂之事,但每每大夏有什麼難以拿下的戰事,皆是姬若離出面,卻十之*不是勝仗,便是打了個平手。

    他在軍中的威望,是他們兩個不怎麼帶兵的皇子、太子比不得的。

    兩年前,同秋楚的一場戰役,他和秋楚大將大成了平手不算,在議和的桌岸上,竟然和秋楚太子南宮焱成了至交好友。

    這只是他在外征戰最爲人所知道的一段傳奇,至於不知道的,誰知道有多少?

    在整個九州大陸中,大夏謹世子的名頭算是闖出來了。

    姬若離表面上閒賦在家,可朝中自有些和他志趣相投的臣子,其中以大理寺卿柳月白這樣得順帝倚重的朝臣最爲出名。

    姬若風呢,作爲一個太子,撇開當年潼關被擒事件,只能算是無功無過。

    順帝是一個有抱負的人,他並不滿足於大夏近年來的強盛,隱隱有吞併天麟的想法。

    可每每他將姬若風支往前線,他總是掉鏈子,讓他處理朝政,他又過多的依靠府中謀臣。

    順帝明面上沒說,但心中不可能沒有計較,縱然他在疼愛自己的愛子,也擋不住一次一次的失望。

    與其說今日之事是姬若風棋差一招被人算計了,不若說是順帝一直以來對他兒子無能與失望隱忍到了極限,今日正好有了緣由發泄出來罷了。

    而自己呢,當年容府出事之後,他娶了容蓉,本以爲是借了容蓉的手,拿下了整個容家,誰想到容商竟然回來了。

    容家所有的一切,竟在容商手中,可惜容蓉總是看不明白,每次都被容商當傀儡耍玩了之後,才明白自己被騙了。

    他當年放棄徹查容家的大火案,放棄了和容淺的婚約,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

    如今除了越王和朝中幾個老臣外,他竟也沒有什麼人可用。

    他與太子二人皆有所退步,但又都旗鼓相當,反倒是姬若離的底子,讓人摸不準猜不透。

    這些年,他們都被姬若離閒看風月的態度麻痹了,幡然醒悟的時候,人家已經打了漂亮的一仗了。

    姬若風沉思片刻,衝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二皇兄,看來本宮除了你,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姬乎絲毫不意外姬若風的選擇,他除了和自己結盟,沒有更好的方法。

    “在擊垮阿離之前,我不會對你出手的。”他亦伸出自己的右手,同他三擊結盟。

    姬若風轉手握住姬乎的手,“彼此彼此!”

    **

    唐淼第一日來上京時答應了店中夥計,要是首戰告捷,要請人家喫邵家莊的點心。

    她那日去要銀錢之後,發生了好些事情,一時間把這事兒忘在了腦後。

    今早跟君非白閒談時,他嘲笑她跟個孩子似得,喫個甜點怎麼都不知道膩,她才猛然警覺自己似乎把這事兒忘了。

    越王妃體內毒素中,含有冰鹽花的毒素,要解必須得有風冥澗上的火鳳草,上京城到風冥澗,一來一回也得小半個月。

    那毒被她用銀針壓下,除了隔幾日去越王府查探施針外,她都沒什麼旁的事兒。

    大抵是閒的無聊,她親自去了趟邵家莊,選了各色點心,滿滿當當裝了五個食盒。

    不知越王是不是被唐淼第一次照面嚇怕了,故意安排了人跟在她身邊,周到貼心的跟着,管喫管喝管付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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