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狼子野星 >第148章 情人的呢喃
    蘇星九徹底慌了。

    池弈驍的發作太突然,把她所有的理智都帶走了。她一直抱着他哭,生怕手心的溫度變涼,懷中人變得冰冷,就發瘋似的抱緊他,又使勁揉搓他的胸口與臉,只要不失去溫度,他就是活着的。好一陣,她才意識到,池弈驍還有呼吸。

    他的呼吸甚至平穩。

    似乎是睡着了。

    她吸吸鼻子,眼皮發燙,也有點重。靠着他,無計可施,只能單純地陪他,等了一陣,她再度摸到池弈驍的胸口,還是溫熱,終於確認他是活着的。但提起的心依然沒有放下,她不能確定那隻蜘蛛到底有什麼毒,萬一他不死又醒不過來,怎麼辦?

    於是就死撐着沉重的眼皮,始終抱着他叨叨。

    流淚和說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榨乾她身體的水分,不到一小時,嘴脣發麻,口乾舌燥。蘇星九決定不再說話,她脫下外套,蓋在池弈驍胸口,自己身上只剩一件單薄的吊帶。她把他橫在她腿上,就像曾經桑姨照顧她那樣,輕輕拍他。

    衣服口袋裏是他給的槍,蘇星九取出來,不知道怎麼用,但還是放在洞口方向,萬一被人發現,就是嚇也能嚇對方一把。

    北歐夏天的白晝很長,他們來到這裏已經中下午時分,七八個小時過去,天還沒黑。但風裏的冷意有些明顯,大約是爲入夜做準備。她感到冷,就用力搓雙臂和臉,不經意間,手指觸到池弈驍的臉,異常的燙。

    他發燒了。

    蘇星九更着急,但無濟於事。

    唯一可以想到的招是她一雙冰冷的手,輪流覆在他額上,不知是真的有效果還是池弈驍的自愈能力,夜裏,他終於醒過來。

    她睡得不踏實,他一動,她就也醒了。

    池弈驍睜開眼就看到一雙晶亮的眼睛,與往日看到的不同,這雙眼睛此時充滿血絲,隱隱有疲憊之態。她的面容滿是憂色,嘴脣輕輕顫抖,額頭微涼,是她的手。女孩只穿一件吊帶的上身,肩膀與手臂凍得微微發紫,本該在她身上的外套正橫在他胸口。

    說不好是什麼心情,只想抱她在懷裏。

    “你醒了。”癟下去的脣露出委屈的意思,“還好你醒了。”還有欣喜的意思。

    他坐起身,把外套披到她身上,“瘋了嗎?把外套給我,自己穿這麼點?”

    明明是想什麼都不說先抱她的。

    “我怕你晚上還不醒,會冷。”她說話已經有鼻音。

    池弈驍的暈眩好很多,思路就清楚很多。他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又把她沒穿好的外套放在一邊,“你過來我這裏,夜裏會冷,我們,靠近些好點。”

    她乖乖地聽話。

    池弈驍就把她抱進懷裏,兩件外套一一蓋好。還好她比較瘦,他抱着她,就好似抱着個娃娃,外套可以裹得很緊,兩個人身上的熱量就散得少。確是比各管各的,要好很多。

    “你被蜘蛛咬的,沒事了嗎?”

    “應該沒事,既然發燒了,大概就是對毒性的反應。之後,不會有別的事。”其實他並不清楚會不會有,這樣說只是讓她安心。

    她果然安心不少,臉挨在他胸口。

    池弈驍是健壯有力的,他的身材很好,看起來身體素質也很好,是那種不會讓人聯想到病的模樣。但這樣的一個大男人,僅僅是一隻小蜘蛛,就讓他失去意識又發起燒來。

    蘇星九在這時感到人的渺小,乃至生命的脆弱。

    還好那隻蜘蛛毒性不強,假如是劇毒的蜘蛛呢?他是不是就有可能把命交待在這裏?若到時政河回來,看到她帶着他的屍體,會怎麼樣?他這樣的一個男人,在這小小的石洞裏就結束了一生,在他最意氣風發的年歲……越想越是後怕。

    她忍不住抱緊他,雙手打了個死扣環住他精瘦的腰,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池弈驍安撫似的摸她的長髮,“別怕。快一些的話,明天,政河就會來了。”

    “你一定要活着回去。”

    一聲低低的輕笑,“發燒而已,就把你嚇到了。”

    蘇星九道:“如果……你沒有要帶我來,就不會這樣。如果,我和你剛開始就不認識,也許就根本不會發生這種事。”她鑽進一個自責的牛角里,心中滿是假設。

    他耐心地聽着,接着她的話說道:“是啊,如果。但,如果……”

    如果真的一開始就不認識,好像更可惜。

    蘇星九等了好一會,他都沒說下去,就從他懷裏擡頭,“什麼?”

    “沒什麼。”

    她狐疑地眯起眼睛,“我有感覺,你好像故意不願說,而且這句話應該很重要。”

    池弈驍聽得笑起來,大手撫在她溫熱的脖頸,“嗯,你的感覺對了。”

    “爲什麼不說?我知道了會怎樣?”

    “會長出一根尾巴,還翹上天。”

    “那你說,我等着看看。”

    他不和她打趣,摸着她恢復溫熱的手臂,說道:“不鬧了,好好休息一會。”

    她是真的累了,就閉上眼睛,不放心地問:“你還會發燒嗎?還會不會暈了?”

    “不會。”

    “那你也要睡一會。”

    “嗯。你先睡。”他聽到她越來越和緩的呼吸,在她發頂落下一吻。等她真正睡熟後,他將她挪到自己身上,只讓女孩的鞋底着地。

    本是互相依偎度過寒冷夜晚與追殺的境地,卻因爲女孩覆在他身上的柔軟身軀,池弈驍心中不可抑制地生出些旖旎念頭來。他深深呼吸,從前隨性而爲,如今倒爲自己這種不分處境的“隨性”汗顏。

    她這樣信任他,他卻在想侵犯她。

    這是男人的天性還是隻是他邪惡的本性?

    放在以往,他是不會當回事的。但這時,不知怎麼就無法容忍自己生出這種念頭。腦海中浮現出女孩擔憂他的雙眼,慢慢的,心緒漸寧。

    池弈驍對自己的心思有一點領悟,毋庸置疑,他一定是被她吸引了。先前大約只是覺得有趣或特別,但確實沒有別的念頭。如今有別的念頭,他卻自己不願意那樣。他比她深諳男人與女人的遊戲,也許使上點小手段,這丫頭就是煮熟的小燕子,橫豎飛不出掌心。

    可他捨不得。

    他雖然可以,卻不願以計以謀去得到她,想以心,讓她愛他。

    這個念頭滋生後,那種男女之慾的心情就再也無法佔據上風了。

    靜謐而寒冷的夜,這荒蕪的森林裏連蟲鳴都幾乎聽不到,偶有凜冽的風聲從洞口掠過,像頑皮的造物神在吹口琴。他自洞口看出去,能見到枝杈間方寸的朗朗夜空,幾點疏星。

    池弈驍看了一會,閉上眼睛,脣間漏出一聲輕不可聞的“阿星”,仿似情人的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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