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有了這樣的底氣,公輸究許多方面都收斂了一些,自家侄女負責的粥鋪、賑濟流民等事務,他還真就沒再去插一槓子,叔侄兩方的關係好像暫時進入冬眠期的蛇一般,各自收起了鋒芒。
公輸仁一直拒絕了公輸胤雪來探病,卻派人招呼秦軻過去了幾次,大多是話話家常,亦或問一些他過去的事情。
不免就要提到提到當年那場席捲墨家的災荒,公輸仁聽了也是唏噓不已,眼裏不由得多了幾分憐惜。
也是這時,公輸仁隨口提到了小蝶也跟他一樣身世悽慘,結果說着說着,話題就轉了方向,甚至問秦軻要不要把小蝶收入房中,做個陪侍丫鬟什麼的
世家大族裏,這種事情本也平常。
畢竟家大業大,有時候一個正妻未必能管得過來,加上還要拴住自家夫君的那顆心,更是不易。既然如此,索性多塞幾個貼心的丫鬟過去,橫豎都是自己人,相互幫襯着,也省得自家夫君跑去外面沾花惹草。
秦軻聽了自然是立即變了臉色,表情恐慌,趕緊拒絕了,並且撇得乾乾淨淨,好像他真的對公輸胤雪有多麼一心一意似的。
如今每每回想起來,都是一陣心悸。
其實自打花燭夜的第二天晚上,秦軻便把鋪蓋挪到了臥榻上,反正他起得早,天還沒亮收拾妥當了,也沒讓下人們看出什麼反常來。
奇怪的是,自從秦軻拒絕了公輸仁的提議之後,小蝶再沒有在晚上的時候守在房門外了
“姑爺”小蝶看着秦軻古怪的表情和那微微走神的眼睛,心裏有些奇怪。
“啊。沒什麼。”秦軻驚醒過來,尷尬地擺了擺手。
他當然不會跟小蝶說到這種事情,至於小蝶在公輸仁那邊有沒有收到什麼風聲,他也懶得管。他要的只有五行司南的羅盤,然後他會離開錦州,繼續踏上尋找師父和神啓的漫漫長路。
沒錯,經歷過這麼許多事情之後,他的目的已不再只是單純地找尋師父的蹤跡,他對神啓一事,也莫名地有了一些興趣。
想到這裏,他把帕子交給了小蝶,轉身就往院子外走去。
秦軻前腳剛走,公輸胤雪兩姐弟就回來了,看到空蕩蕩的院子,公輸胤雨眼神複雜地仰頭望着姐姐,好半晌才說出一句“姐夫不在,烤雞怕是沒的指望了吧”
“小蝶,姑爺呢”公輸胤雪看到了正蹲在牆角捏雪團的小蝶,走過去問道。
“姑爺剛纔出去了,沒說去哪兒。”小蝶拍着凍紅了的雙手,又把手放到棉服的衣兜裏焐着,看到公輸胤雪臉上淡淡的失落模樣,笑道“小姐,記得去年你在院子裏堆了個老大老高的雪人,三月裏才化掉的,可把我們都羨慕壞了,不然我們再堆一個”
“雪下得也不厚,不好堆的吧。”公輸胤雪舉目看了看院子裏,有些地方的積雪已然是被掃清了。
“後院的雪一點都沒動呢,還有房頂上的,讓人找個梯子,全都剷下來不就好了。”小蝶捂嘴偷偷一笑,“若是小姐喜歡,今年堆個和姑爺一樣的雪人兒好不好”
公輸胤雪耳後頓時一熱,埋怨地瞪了一眼小蝶,可臉上表情倒是多了幾分期待。
“小姐,也沒讓你做得一模一樣吧,你有那個心,堆着堆着就像那麼回事兒了”小蝶朝公輸胤雪做了個鬼臉,站起身往院子外面跑,邊跑邊樂呵呵地喊道“我這就叫人來剷雪。”
秦軻邁步走在公輸家九曲十八彎的迴廊下,是打算要去找高易水的,如今想要找他,早已不必遮遮掩掩地轉到那什麼勞什子客棧了。
因爲高易水和阿布、蔡琰此刻正堂而皇之地住在公輸家的客房裏,一日三餐好酒好肉不說,公輸究甚至還託人給他弄來了一隻八哥,如今的他,閒來無事就帶着這隻八哥,像個八十多歲的富家翁那樣,搖頭晃腦地在後山晃悠。
這自然是因爲公輸察被關押後,公輸究的地位水漲船高的緣故。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公輸仁的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若不是盧神醫三番五次地幫他吊着一條命,只怕他早已成了一座牌位,與祠堂裏的那些老祖宗們相會了。
至於公輸胤雪,她一個小輩,先不說資歷就差得太遠,就算是真有人願意支持他,可又怎麼可能鬥得過公輸究
當然了,秦軻作爲公輸胤雪的夫君,此刻卻去找公輸究盛情款待的“客卿”,實在顯得有些古怪。
然而高易水不愧是個鬼才,就在幾天前,他向公輸究建議“這個秦軻,實力不俗,可他一無背景,二無臂助,一輩子都得受到贅婿這一身份的束縛,你想,假如他能找到一座更大,更可靠的靠山,將來別說修行能得以突飛猛進,說不定還能力壓公輸胤雪一頭,成爲二房真正的話事人如今公輸先生離那家主之位可謂只有半步之遙,假如籠絡了秦軻,公輸胤雪一個嫁了人的女兒家,還能再翻出什麼花樣來麼”
公輸究原先還在不斷地思索怎麼對付秦軻對付公輸胤雪,聽到高易水這樣“深遠”的謀劃,當然是大喜,立刻就安排人悄悄地傳信給秦軻,高易水也拍着胸脯表示他來做說客,萬無一失。
而秦軻自然十分“順從”地跟高易水搭上了線,於是他也“背地裏”成了公輸究那邊的人。
甚至公輸究還專門安排了人遮掩秦軻的行蹤,以免他和高易水的見面傳到公輸胤雪的耳朵裏去
“真不知道將來他知道這一切,會是個什麼表情。”秦軻不由得有些同情公輸究,隨後緩緩地推開了門。
“咳咳咳”
門一開,秦軻就聽見幾聲清脆的咳嗽聲,隨後是滾滾的煙塵宛如一團黑雲般向着他涌了過來。
秦軻先是一驚,隨後經過他仔細觀察,確信屋裏並沒有着火,而是一個簡易的燒烤架子上正串着幾隻飛禽,有人在小心地對其旋轉翻滾。
“你這又是在玩哪一齣啊關着門烤東西喫”秦軻叉着腰,苦笑着搖頭。
蔡琰坐在椅子上,動作顯得不怎麼嫺熟,卻也算是有模有樣,只是這木炭看起來選的不是太好,所以煙霧大了一些。
“阿軻”蔡琰轉過頭來看了一眼,笑容帶着狡黠,“快來快來,正好快烤好了,我們一起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