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刻,蘇守成還有閒暇工夫,能夠抽空看一眼他的雙腳的話,就會發現,從腳跟開始,皮膚先是青色,而後是青紫色,最後是帶着黑意的紫紅色,一開始那是一種神經的疼痛,一種在遇到了極冷之物,極大的刺痛感,然後,也許是習慣了,或者是寒冷的麻痹效果太好了,除了周身還能感覺到寒冷之後,他的雙腿已經沒了知覺,那是一種虛無的感覺,他很清楚,雙腿還在,只是在感觀中憑空消失了一樣。
也許,如果人能隱身的話就是這種感覺吧。
這是一個失去了理智的鬼,支撐着她的是執念吧。
這麼說,也是個可憐人了。
既然找上了他,那麼起碼說明或多或少,她的執念,與他也有關係。
事到臨頭了,明明那麼害怕步入院長後程的他,居然一點也不害怕了,就像心中某個束縛了他許久的枷鎖打開了,也許,在多年以前,他就該死了,要不是老院長把他帶了回來,這之後的人生,都不應存在,既然如此,那麼還有什麼抱怨的吸,那個時候……院長不堪重負的時候,說不定,他早就該自我了斷,不然的話,老院長也不會那麼痛苦了……
難不成……其實……是他……害得……老院長……
不,不是的,努力活下去不是老院人告訴他的,院長那麼博學多才的人,是不會錯的。
他……是罪人嗎?
沒有人能夠再回答他了……
“對……不……起……”
可能是因爲生命即將走到臨頭了吧,大腦反而出奇的活躍,平時一些埋藏在內心深處,不敢去深思的,全都一股腦兒涌了上來。
時間,真的很神奇
有時它很短晢,短暫得出奇,有時,卻又很漫長,漫長到讓人懷疑人生。
短短的幾秒鐘,蘇守成卻像是活在了加速的世界當中,一個個念頭接涌而上,卻又很漫長,漫長到就像是過去了幾個小時,他的身體終於變得很涼很僵。
現在,他應該是塊大冰塊了吧。
那句對不起,他不知是在對誰說,可能有很多人吧。
對院長的,對孤兒院大家的,對阿偉的,對女鬼的。
呼,他忍不住呼出了一口氣,因爲太冷了,冷得他有些窒息,只是,呼出的氣似乎也是冷的。
胸膛是冷的,深處的肺腑應該也是猶如極寒之地…一般。除了那顆還在跳動的心臟證明着他還活着之外,他,就是個死人。
波動?
雖然周圍並沒有任何異樣,但是蘇守成就是能夠感覺的出來,寒氣在波動,女鬼密集的黑髮之下,隱藏的面龐在抖動,這是怎麼了?
“我……”
什麼?
猶如刀割玻璃一般,沙啞難聽的女聲,艱難的從女鬼的喉嚨中吐了出來。
被仇恨矇蔽了雙眼,連基本的語言能力都喪失了
現在的她,還能稱之爲人,或者說鬼嗎?
這樣的生物,不對,這樣的物種,與野獸又有何異?
“原諒……不……了……”
是原諒不了他嘛,那麼……他又是做了什麼,能夠讓她即使是死了,也要化爲厲鬼,回來找他……
“我……”女鬼很顯然想要回答她,可是,一剎那,彷彿觸碰到了什麼禁忌,那寒氣再次暴亂了起來。
“死!”這是女鬼頭一次吐字吐得這麼清楚。
到最後,還是這樣嗎,不明不白,什麼也沒有問清楚。
“小曼、小霞、楠姐姐,是你們,是怪我拋下你們獨活嗎,是的話,回答我好不好?!”
一定是的,是她們回來了!
“咳咳”
一口寒氣涌入體內,針扎般的刺痛,由內而外,彷彿要從內臟刺出體外一般。
“是楠姐姐……咳咳……嗎?”
女鬼的情緒波動很大,一聲聲尖說的嘶聲,從她的口中一波又一波嚎出。
蘇守成的耳膜都要被震破了。
是你嗎……
“對不起,我……”話到嘴邊,他說不下去了,因爲無論如何,他都想不起來了,孤兒院是怎麼沒得,小曼她們又是如何不在了的,他都想不起來了,這些摡念彷彿就像是理所當然,既定的事實一般,存在於他的腦海內。
怎麼回事?!這對於他來說,應該是不可磨滅的一部分記憶纔是,他可以忘了所有人,也不可能忘了小曼她們,爲什麼,爲什麼這個概念反而像是有人強加在他的腦海裏一樣。
到底怎麼回事!
“你們是被人害死的?!”
當年是怎麼回事,無論他如何回想,腦海中就像是一片空白,這過記憶彷彿變成了文字,它們存在在那兒,可是再想要深入,再想要回溯,卻發現,什麼都沒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鬼的嘶吼聲越發的淒涼!
“是誰,能想起來是誰嗎?”
“你!”
我?怎麼可能,應該是還沒有說完。
女鬼的情緒崩潰了,強大的意念已經很大程度上影響到現實了,桌上的玻璃杯在震動,整個宿舍給人一種天搖地墜的感覺。
“殺了你!”
原因是出在他身上嘛!
怎麼可能!
不!有可能,他的記憶缺失了一大部分,如果能找到,就能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給我時間……”
話音未落,女鬼整個身子飄了起來,狠狠的撲到了他身上。
腿腳不便,是誰,是誰,孤兒院當中有誰!
小雅!對了,小雅!
爲什麼現在纔想起來,在這之前爲什麼一點印象也沒有,他的記憶出現了問題,就像是他想不起來,那個被送走了的小夥伴名字一樣,他本不該忘記的,因爲,那是他上鋪一直與他講悄悄話的的小夥伴啊!
如果那天,不是他起來上了個廁所,也許被送走的人應該是他纔對,對,這才應該是害怕和愧疚的源頭
他從來沒有怪過老院長才是!
他害怕的是,無聲無息的消失在大家的眼裏。
愧疚的是,他害了別人!
那麼
“小雅,是你嗎?”
她更瘋狂了,鋒利的爪子不停的撕扯着他,彷彿要將他扯成無數份似得。
然而,這一幕,在蘇守成心眼裏,多麼像幼時,更小的弟弟妹妹在向他撒嬌,那時,大家也是這樣的。
算了,他已經做好了準備,迎接自己的死亡了。
這樣也好,大家又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