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江山爲聘:吾妃甚毒 >第97章 紅蓮業火
    淒厲的哭聲似是從地獄最深處傳來,蘇玉徽睜開眼,觸目所及的是一片被黑色的霧氣包圍的四周,她什麼都看不見,腳下踩着的泥地鬆軟,不知身處於何時,不知身處於何地。

    遠處,燃起了瑩瑩的火光,一點點的將霧氣驅散了點點,蘇玉徽伸手,卻見那黑色的霧氣好像是有意識一般化作一縷縷消散。蘇玉徽知道,那不是霧氣,而是怨氣,骨生被滅的族人的怨氣。

    有一種力量似乎在催促着她前行着,在意識深處,蘇玉徽隨着那股力量向前而去。

    近了……近了,那火光越來越盛,蔓延的火光將黑暗的天際映得通紅,有哀求聲,怒罵聲,與哭嚎聲……

    那是……那些在攝魂珠中的怨靈們最終殘存的記憶。

    黑色的夜,沖天的火光,被燒燬的寨子,猙獰的火光下,蘇玉徽看見的是無邊的殺戮。

    那些製造殺戮的強盜們都穿着大傾官兵的衣服,在一羣手無寸鐵的山民面前蠻橫又貪婪,男人們失去了頭顱,女人們失去了貞潔;孩子失去了母親,妻子失去了丈夫。

    最終,一場大火讓整個寨子化爲了灰燼,掩蓋了他們所行的罪孽,白髮蒼蒼的長老看着滿目瘡痍的家園,投身於火海中。

    修羅火海,怨念難平的亡靈們在火海中掙扎着,哭泣着,想要逃離火海,又似是要吞噬靠近火海的一切生物。

    眼看着那火海漸漸蔓延到她腳邊,蘇玉徽連忙後退,那裏伸出一雙雙被燒焦的手,似乎是在等待着她的救贖,又似乎是想要將她拉入怨念的火海中。

    但是那些手一靠近蘇玉徽的衣角,似是遭到某種無形的力量阻擋,灼傷後連忙縮了回去,

    而在火海的對岸,蘇玉徽看見站了一個容貌美麗的紅衣少女——如畫的眉眼,如玉一般的肌膚,雖然是第一次看見,蘇玉徽一眼便認出那少女不是別人,正是骨生!

    她面無表情,似是一尊沒有任何意識的木偶人一般,一步步踏入那修羅火海中,火苗舔舐上她的紅衣,卻沒有吞噬她。

    每走一步,開出一朵朵紅蓮業火,她開闔着嘴脣,蘇玉徽聽見那幽幽、似是從地獄中傳來的聲音道:“殺父之仇,滅族之恨,此生就算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要讓周蘅蕪血債血償!”

    那樣刻骨的怨恨,就算是處於局外之人的蘇玉徽,也不由得爲之動容……

    蘇玉徽感覺到臉上涼涼的,伸出手去摸,那是天際下的雨,還是她的眼淚或者是——骨生的眼淚。

    點燃的燭火照亮了一室的黑暗,男子看着牀上緊蹙着眉的少女,眉頭皺了皺,吩咐人拿了盞琉璃燈罩給罩上,暖黃色的燈火灑滿了房間每個角落——

    這是個十分寬敞的房間,擺設十分簡單,一眼便就可以望到底,沉香木的書架,紫檀木的書案和一張紅木的大牀,牀邊懸掛着幾把刀劍。

    可見,主人生活起居十分簡單,且是將臥室和書房同用的,也不知是因爲是在晚上還是什麼緣故,整個房間略顯得有些暗沉沉的,那放在桌子上的燭火,是

    暗沉的房間內唯一的光芒。

    燭火給少女如玉般的肌膚度上了一層淺淺的黃色,溫暖而又柔軟,在這樣冷硬的房間內顯得格格不入。

    那張臉不足他巴掌大小,眉眼精緻,就算是放在汴梁城中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可是驚豔到他的不是那樣一幅好皮囊。

    他捻着佛珠,剋制住去撫向那精妙絕倫面容的手,在燈火下不用細細描繪,她的眉眼恍若在就銘記於心,一筆一劃,就算是忘記了所有都不會忘記的容貌。

    帶兵攻打昭國,是蘇顯爲他設下的圈套——三軍對陣之時,蘇顯設下圈套,他身中奇毒誤入十萬大山,在詭譎的陣法中廝殺掙扎,是她將他從陣法中救了出來。

    大雨封路,他們在山洞中等待着援軍的到來,短短十幾日與她相處的時光,是那般的溫暖與安寧——那樣的安寧,是他畢生所求的。

    是誰曾與他說過,有時一生也只是一瞬,有時一瞬也是一生!

    可是沒想到天意弄人,他們之間終究是交之失臂,他知道她是昭國的公主,卻沒來得及告訴她自己真正的身份——攻打她的國家的將領。

    再次重逢,三軍陣前,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墜下城樓,連挽回之力都無。

    他在那廢墟上站了整整三天三夜,他唯一愛過的人,卻連他真正的姓名都不知道。

    他知道,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蘇顯,她是死於蘇顯的陰謀之下。

    蘇顯摧毀了他唯一的信念,那麼他定要蘇顯付出百倍代價、血債血償。

    在蘇顯的壽宴上,他故意羞辱於他,可是沒想到會遇到了蘇玉徽——昏暗的山洞中,他以爲是她回來了!

    可是分明是絲毫沒有關聯的兩個人,爲何有着如此相似的長相?第一眼看見蘇玉徽,他以爲是蘇顯故意安排接近於他的人,頓時起了殺心,可是看着那樣一張幾乎是全然一樣的臉,最後一刻他卻下不了手。

    從昭國回到汴梁,周蘅蕪不是沒出過一些餿主意,找了一些與她眉眼相似的女子,甚至有個歌姬,竟是與她有五分相似!

    那女子嘗試與他親近的時候他只覺得無比噁心——他素來不喜人近身。看到那個女子的時候,他心中只有無限的恨意,爲什麼她死了,那些女人還活着!若非是周蘅蕪與追痕聯手相救,那女子早就被他擰斷了脖子。

    偏偏,對於蘇玉徽有時有一種莫名熟悉的感覺,不討厭她的靠近,並不厭惡二人幾乎是一致的臉,好奇多於厭惡。

    總是在某些時刻,能從蘇玉徽的身上看見她的影子,縱然他在心中無數次告訴過自己,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可是心中還有一些微末的希望。

    昏迷的蘇玉徽似乎是陷入了夢魘中,不斷低聲囈語着什麼。

    趙肅眉頭擰了擰,俯身去聽,從那低低囈語的聲音終於聽清楚三個字:“周蘅蕪……”

    “咔擦”一聲,手中捻着的佛珠被他捏個粉碎,他眉眼陰鷙的看着躺在牀上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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