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記憶,究竟有又有着什麼樣特殊意義的存在呢。但是風鈴的聲音已經漸漸的變小了,一幕幕不再清晰……
朦朧的回憶中,蘇玉徽來不及去思考,整個人宛若處於混沌中,她知道所夢境中所承受的東西太多,若是再不清醒她的神智必要處於崩潰的狀態。
不……還不到清醒的時候。
她想着那宛若曲調的風鈴聲,在這樣的記憶中,還能窺探出什麼……
“子曦,我真的很開心能夠住在這裏,可是”少女的聲音清脆的聲音帶着幾分遲疑道,“你爲了我捨棄了王位,難道不後悔嗎?”
“不後悔。”回憶裏那熟悉的清朗男聲帶着淺淺的笑意道,“對於我而言,沒有什麼比你更重要了。”
“我也喜歡子曦,朝朝暮暮都想與子曦在一起。對於我而言也沒有什麼比子曦更重要了。”少女歡快的聲音道。
雖然此時她什麼都看不見,但是依舊能感覺得到三月春風拂面,木製的風鈴撞擊在一起奏起愉悅的曲調,一切的一切都那般的美好。
但是男子沒有聽見少女心底的一聲輕嘆:“哪怕違背誓言,此後生生世世,都要永墜黑暗成爲不人不鬼的怪物,受盡孤寂之苦……”
這便是喜歡嗎?爲了他能捨棄一切,就算明知道此後生生世世也會飽受折磨,從光明永墜黑暗,都無所謂嗎?
難道喜歡就是看見他的每一天都是歡愉的,無論將會處於何時何地,無論將來會飽受怎樣的痛苦和折磨,一想到與他相守的時光就覺得很快樂……
那,在她短暫的十七年的生命中,可有這般牽掛着、想念着某一個人呢?或者說,有沒有那樣一個人曾經那般的牽掛着她呢?這世間是否真的存在這樣純粹的、生死相許的愛情呢?
似乎被什麼狠狠的扼住了呼吸,連心跳都十分的困難,整個靈魂被不知名的力量在撕扯着,不能再在幻境中停留下去了,再不醒來可能這輩子再就沒機會醒來了。
她終於沒有再強硬的用意識探尋着什麼,浮在半空中的身體漸漸的下沉,下沉……若漂浮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中,她不過是滄海一粟,如此渺小……
可是就算是承受能力幾近到了極限,可是她依舊沒有醒來。
城破后王城整整下了三天的雨,傾盆大雨似乎是要洗去所有的殺戮與污穢。
三天後,雨過天晴,天空呈現出一種透明的琉璃色,在死寂的戰場上除了啄食腐肉的禿鷲之外,出現了一個人。
那人撐着一把白色二十四骨的竹傘,傘面沒有繪任何圖案,似乎就是用來送葬用的。
那人黑衣墨發,撐着一把白色紙傘,站在那裏許久許久,單單看他的背影有一種亙古的孤寂與哀傷,似是在悼念着什麼。
是在懷念着戰死的兄弟和親人嗎?
他的腰間掛着一塊被血浸染的玉佩,那……是她的玉佩!是的,那據說她出生後
便戴在身上的玉佩,殉國後不知所蹤。
如同每一次夢境一般,她一直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有他的背影和那翻飛的衣袂,這一次也不例外。
許是怨念太深,三魂七魄久久在她死亡的地方盤旋着不肯離去,四周寂靜無聲,陪伴他站在那裏的只有那個,陌生的男子。
整整三天他站在那不喫不喝,也無人敢上前勸解,那個死去的人,對於他來說肯定很重要吧。
許久之後他終於動了,伸手想要抓住遙遠的遠方什麼東西……她依舊看不清他的模樣,但是隨着他的動作,左腕的衣袖滑下一截,露出半截手腕——清瘦的手腕上蔓延着猙獰的傷疤,幾可入骨。
魂魄明明應該是沒有任何感覺的,可是那一瞬心口似乎是被什麼狠狠的撞擊了一下!
那樣的位置,那樣熟悉的傷疤,臨別時是她悉心包紮過的,那個人受傷總不吭聲,對於身上的傷無論大小都不在意,哪怕那傷疤再深一寸那隻手可就廢了,可是他不過草草處理一般,每天都還是她抓住他換藥——畢竟他的臉已經毀了,讓她覺得賞心悅目的就這雙手了。
本以爲這一生再也未曾能見面的一個人,未曾想到最終是他找到了她。
隔着千山萬水,隔着戰火紛爭,隔着生死別離。
縱然明知不過是一場幻影,可那一刻她不禁有一種潸然淚下之感……
懷中的少女體溫一下低一下高,雙眉緊蹙,似是陷入了夢靨中。
他將手扣在她的脈搏上,畢竟是習武之人會些簡單的醫理,但是她的脈象除了十分虛弱之外看不出異常,他不知她昏迷的原因。
他並非是術門中人並不知她究竟有沒有危險,她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了,他卻不知如何是好,也不敢貿然的輸入內力替她療傷——其實比起她,他的傷更重,但是他卻絲毫不覺一般。
那樣一個狡黠聰明在危險的時候知道躲在他背後尋求庇護的女子,未曾想到竟然會爲他擋住靨蛇那一擊。
明明上一刻她恨他佔了他的便宜恨得想要他的性命,下一刻卻捨身相救,是因爲他救了她想要償還恩情,還是其它的原因呢?
那一刻,他的心中浮現出一種十分陌生卻又溫暖的情感,宛若是在山洞中少女細心的爲他包紮着傷口,安靜的趴在他膝蓋上爲他哼着歌謠時一樣……
他的手劃過她那略顯蒼白的面容,呢喃低聲道:“這一世,我都不可能會放開你了。”
少年封王,他是戰場上身先士卒廝殺的戰神,所有人都敬他、畏他,手中的那把修羅劍斬殺無數亡魂無數,也守護了無數因爲戰火顛沛流離的百姓。
所有人都將他當做神一般的存在,但是沒有想過“戰神”也會受傷,也會軟弱。
只有懷中這個少女窺探到了他軟弱的內心,心疼他的受傷,以及會奮不顧身的保護他……
黑暗中唯一的光亮,讓他如何捨得放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