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徽知道邊境變故的時候,是次日傍晚,她方纔從大理寺回來。

    此番去大理寺爲的不是別的,正是薔薇與周蘅蕪的事。

    說起來也算是湊巧,昨日周蘅蕪在周家截下了薔薇,二人拉拉扯扯間正好被周夫人看見了,彼時顧及着人多周夫人沒說什麼,待宴席散了後周蘅蕪便被周國公叫到了祠堂——彼時周國公還以爲是周蘅蕪學那紈絝子弟的行徑,故意欺辱顧家的侍女呢。

    周蘅蕪見此事被周國公知曉,乾脆不做隱瞞直接承認了早已傾心於薔薇一事。原本按照他的意思是想將薔薇的身份告訴周國公的,但是思及汴梁城中有冥教的人虎視眈眈,再加上臨家與小嫵有舊怨,他不敢涉險。

    周國公聞言不由一臉驚愕,畢竟自從當初臨語姝那場變故之後,自家夫人不知爲他相看了多少大家閨秀小家碧玉,沒一個能入得了他的眼的,如今竟然看上了顧家一個侍女,怎不教周國公生疑。

    畢竟在宦海沉浮多年,周國公沉吟片刻後以狐疑的目光看向他,懷疑他是爲了隱瞞與趙煜的私情才故意編造出與一個侍女情投意合的謊言。

    此言一出,周公子的鬱悶可想而知。

    而後周國公意識到此事非比尋常,喚來了周夫人連帶着周老夫人也被驚動了,三堂會審了小半夜,周蘅蕪終於勉強讓他們相信他並非是拿薔薇做幌子。

    周國公倒是想的開,經過小嫵與靖親王一事後,他對周家未來的媳婦要求只侷限於家世清白就夠了;周夫人與周老夫人愁眉緊鎖的看着自家寶貝兒子/孫子,到底周家是公候世家,總不能取一個奴籍的侍女爲妻吧,試探着與周蘅蕪商議要不跟顧家商議一下,將她納到府中做個良妾。

    對此提議周蘅蕪自然是想都不用多想的直接否決,究竟周蘅蕪與他們說了什麼蘇玉徽不得而知,總之最後周蘅蕪放下狠話此生非薔薇不娶,若不能娶薔薇爲妻便追求自己的摯愛——靖親王,與他共度餘生。

    此話都是由聽了一晚上牆角的周杜若轉達的,雖然未能親眼目睹,但是她幾乎可以想象彼時周夫人與周老夫人臉上的表情是如何的精彩!生怕周家唯一一根獨苗斷袖真的斷徹底了,連忙鬆了口,說若是薔薇家世清白,人品端莊,未嘗不能成爲周家少夫人。

    所以一早周杜若便來了蘇家帶來周蘅蕪的求救訊息——他知道蘇玉徽既然能將薔薇從天牢中救走並且改頭換面,便知道她有本事能夠給薔薇僞造個清白的家世。

    原本蘇玉徽給薔薇易容後安排的是一個獵戶之女的戶籍身份,但是琢磨着若區區一個尋常獵戶之女進周家未免身份低了些,是以一早便去了肖十七醫館讓他動用月宮的人脈給薔薇僞造個沒落的名門之後的身份,再加上有周蘅蕪這個官府的人在,僞造個戶籍身份不是件難事。

    此事蘇玉徽故意沒有瞞着薔薇,她默許了蘇玉徽與周蘅蕪的舉動。

    情愛是個很神奇的東西,隔着生與死,隔着仇與恨,隔着歲月山河此去經年,卻依舊曆久彌新,讓人無法割斷曾經的羈絆。

    從大理寺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雲霞已經染紅了半邊天際,馬車拐過街角的時候忽然被人攔住了。

    蘇玉徽掀開車簾一看,卻見攔住馬車的不是別人,正是許久沒見過的江晚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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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他穿着緋紅色的官袍,玉樹臨風,一副君子端方的模樣。蘇玉徽倒是沒被他一副好皮囊所惑,冷着臉道:“曾大人,你攔住我的馬車是何意?”

    她是在提醒江晚奕如今的身份。

    聽說江晚奕如今拜在了蘇顯的門下成爲蘇門門生,又兼是文武比試都得了功名,如今在朝中很受重用。

    再加上他家世不錯,又生的一副好皮囊,朝中不少世家蠢蠢欲動想與他聯姻。

    若是按照尋常人來說,此人在朝中定然是前途不可限量,但他並非是尋常人。

    他是昭國舊臣,隱姓埋名參加科舉考試,一旦身份揭露他面臨的將是滅頂之災!他冒這麼大的風險潛入大傾朝堂究竟有什麼目的?蘇玉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蘇玉徽冷淡的態度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依舊依照昭國宮廷的禮數向她行禮,道:“微臣有事找殿下。”

    此時已是傍晚時分,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他竟向她行昭國君臣之禮、又自稱微臣,蘇玉徽訝然的看着他,心道此人莫不是瘋了不成!

    她冷笑道:“曾大人,此處是大傾。昭國早已亡國,我可擔不起你那聲殿下。”

    昔日她在昭國時可有人將她當做過公主尊敬?既然當年昭國尚且未亡之時她並不以公主自稱,更何況此時。

    對於蘇玉徽的抗拒江晚奕看在眼中,他臉上笑意不減道:“殿下難道想在此處與微臣說話?”

    江晚奕身着官袍,容貌又十分出色,二人隔着馬車說話已經引起不少人的注意,此處是汴梁城主要街道,難免會遇到江晚奕的同袍。

    若被相熟之人遇見到時可就麻煩了!

    蘇玉徽本不想與江晚奕有任何的糾葛,但是奈何他卻攔着馬車她也無法離開!

    到底她也並非是膽小怕事之人,不過權衡片刻她便下了馬車同江晚奕到了旁邊的茶樓!她倒是想知道江晚奕這般大張旗鼓的將街攔住她,究竟有何目的!

    須臾之間,蘇玉徽心中早就已經閃過了許些個念頭,但是江晚奕當街攔下蘇玉徽的馬車,到了雅間卻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還給她沏了杯茶。

    蘇玉徽接過茶水便放到了一邊,碰都沒碰。

    她的警惕與小心江晚奕自然是看在眼中的,只無奈的笑了一聲:“殿下便就如此防備微臣嗎?”

    蘇玉徽冷笑,“一刻鐘的時間,你若不說正事我便走了。”

    門外有月宮高手把守,她說話當然有恃無恐。

    江晚奕見她如此也不好繼續與她打太極,緩緩道:“不知殿下可聽說了邊境之事?”

    蘇玉徽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收了收,面上卻不顯露分毫,就連江晚奕也分不清她究竟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他猜測不出蘇玉徽想法如何,他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低聲對她道:“徐將軍殘部聯絡了七個部落的王族以備復國之舉。此事,夔王應當沒告訴殿下吧……”

    他知道,對於眼前的女子來說縱然不在意昭國,但徐毅是她最爲敬重的師兄,對他的舊部也有着非比尋常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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