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林亦，伸出手，手掌猶豫稍許，最後還是落在林亦的腦袋上，揉亂了林亦的頭髮。
“現在的你，還是個孩子啊。”
她眉眼帶笑，看着林亦的眼神之中，盡是說不出來的寵溺感。
林亦坐在那裏，原本本能的想要閃躲，但是一下子莫名沒有動彈。
感覺趙琉璃的手掌撫着他的頭頂，林亦面色罕見的露出幾分尷尬的神情來。
他坐在那裏，望着眼前的趙琉璃，一顆堅毅許久的道心，終究是微微顫動。
以林亦的心性，此刻也是難以維持那副始終冷靜與平淡的神情來，眼眶稍紅。
“真是個孩子啊，該不會是會哭鼻子了吧”
趙琉璃收回手去，故意板起一張冰冷而淡漠的樣子，冷冷開口“我乃琉璃宮宮主趙琉璃，今日收你爲徒，你可願意入我門下，成我之徒。”
“日後，若有人欺負你，報我名號，若還不行，且告訴我，欺我徒者該廢，辱我徒者該死，如是而已。”
那副神態，神情，豁然就是與當初林亦初見趙琉璃的時候，一模一樣。
“師傅。”
林亦看着眼前的趙琉璃，眼眶微紅，攥着拳頭，心神激盪。
那邊的趙琉璃眉頭稍皺，但是語氣卻是柔和下來“男子漢大丈夫，別總是哭鼻子，這般軟弱，日後遇到需要你保護的姑娘，你總該是會辜負她的。”
“不要哭，留點眼淚，等你修煉不過關，爲師打你的時候，你再哭。”
趙琉璃一語一句，每一句話，都變化幾番神情神態。
那是一次，趙琉璃在婚擂臺上對陣強敵，回宮之後，吐出一口血來，讓那時候林亦修爲淺薄，心性不堅，一下子着急的哭了出來的時候，趙琉璃說的話。
林亦還記得，那時候初入仙武大陸，被收入琉璃宮下，每當夜幕降臨，林亦輾轉難眠的時候，就總喜歡用被子蒙着頭，一邊想着媽媽，一邊很懦弱的躲在被子裏面哭。
他擔心被趙琉璃知曉，所有每一次都哭的很小心，對於來到新的世界的孤單感，在他的心底肆虐，無從訴說。
直到有一晚，他蒙着頭哭累了，被子裏面太悶，便就是掀開被角，想要出來透口氣。
被角一掀開，林亦就看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蹲在牀旁邊，歪着頭，睜大眼睛，望着他的趙琉璃。
趙琉璃眨着眼睛，她在外人面前是冰冷孤傲的琉璃宮宮主，但是在無人的時候，在林亦的跟前，她總是會表露出幾分說出來的柔和情緒。
大眼瞪小眼。
林亦愣了好久。
“又哭了，愛哭鬼啊你。”
趙琉璃開口，聲音之中倒是沒太多責難的意思。
“我沒有，我就是感冒了。”
林亦搖頭，有些惶恐，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小孩。
“是不是想家了”
趙琉璃倒是乾脆，她似乎從來都可以一眼就看穿人的心思。
“我有點想我媽了。”
在林亦低聲說完話，沉默下去，心中尚且忐忑的時候。
蹲在那裏的趙琉璃似乎也是糾結的很。
她道歉，隨後想了想“你要是真想你媽媽的話。”
“那你叫我一聲媽媽”
“我可以，暫時，先不當你師傅，可以先冒充一下你的媽媽。”
趙琉璃一臉的認真。
那一刻林亦是愣了好久，原本以爲是一句玩笑話。
眼前的女人可是他的師傅，琉璃宮宮主趙琉璃。
在仙武大陸之上，無數人聞之而驚歎的仙女級人物。
但是在這個深夜，居然想當他的媽媽
那一夜，林亦終歸還是沒能喊出口。
面對趙琉璃認真而絕美的臉，以及她那雙純澈如嬰兒一般的雙眸，林亦腦子裏面有的只是空白。
這事兒未免有些匪夷所思。
哪怕是事後，林亦成就了九玄仙尊的時刻，那一夜的瞬間，也會屢次從腦海中浮現出來。
趙琉璃的一顰一笑，她的每一句話，她的孤傲身影，她忽然而至的百轉柔情。
以及那有些荒謬卻又給人以極大親切的提議，每每總是衝擊着林亦的內心。
現如今，看着眼前這個趙琉璃，當年在琉璃宮內的一切，接二連三的浮現在林亦的腦海之中。
那種情緒上的衝擊感，讓林亦呆坐在那裏，望着眼前的趙琉璃，發了好久的呆。
“你不會打算一直這麼看着我，一直看下去吧”
過了一會兒。
趙琉璃打破了靜謐，帶着幾分笑意的開口。
林亦緩過神來，深吸一口氣，穩定了一下情緒，收斂心神“你怎麼會知道當初我師傅和我說過的話。”
“我是她，雖然不是同一個時期的她，但是做人啊，總是會有些沒法改掉的習慣。”
趙琉璃託着腮幫“而且，我說過的這些話，也曾有人說給我聽。”
“他還會給我買好喫的和好玩的，會去天涯雲海上摘最好看的花戴在我的頭上。”
“他會誇我長得漂亮，他會收拾欺負我的人，也會去滅辱我的人的滿門。”
趙琉璃說起這個話的時候，一副笑吟吟的樣子，似乎是沉浸在了回憶中，想起了很多年前的某個人。
倒是她的視線，始終一瞬不瞬的落在林亦的身上，不曾有半點的移轉。
“你說，如果以後你收了一個徒弟，徒弟長得很好看，修爲又很高深，普天之下，沒有幾個人打得過她。”
“後來有一天，你的徒弟告訴你，她喜歡你，不想僅僅只是當徒弟的話，你會怎麼選擇”
趙琉璃忽而轉移話題，視線望着林亦。
那般眼神，純澈之中，又帶着幾分的期待和好奇。
“我”
林亦被她看得心底一怔，一時之間腦子有些亂。
猶豫許久。
“我也不知道。”
“可能，這種事情，只有等真正發生的時候，纔會知曉答案的吧。”
“在事情發生之前，誰都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選擇。”
林亦正待說點什麼。
坐在那裏的趙琉璃，忽而又多幾抹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