喫飯的時候,這少年就站在穆筱筱身邊等着,那樣子好像她一定能治好他的腿似的。.
山寨裏的早飯很簡單,一碗雜米粥,一個饅頭,一盤子涼拌野菜。
穆筱筱剛纔看到這些還噁心,但一喫起來,倒是胃口大開,又加了一碗粥,才心滿意足的放下碗。
男人們喫完飯都出去忙了,穆筱筱估計他們是又往山路上守株待兔去了。
明月帶着三、五個婦人、女子收拾碗碟,擡出去清洗。
鄭雪寧則備好了筆墨紙硯,開始幫着穆筱筱寫藥方。
穆筱筱聞到墨水的味道,胃裏又是一陣翻騰,忙坐遠了一些。
先將小花兒的藥方寫了,並在下面寫上小花的名字,防止混淆。
鄭雪寧落下最後一筆,看看那急切的少年,笑道:“快給蘇程看看,他都等不及了。”
蘇程反而有些忐忑起來,緊張的呼吸有些急促。
“坐下!”穆筱筱面無表情的示意他坐到板凳上。
蘇程拄着兩根木棍挪到板凳邊,將棍子放到一邊,扶着桌子坐下。
穆筱筱蹲到地上,挽起他的褲腿。
蘇程臉色通紅,微微縮了縮身子,本來有些抗拒,但看到穆筱筱那冷漠、自信、嚴肅的神情,當下就安定下來。
穆筱筱細白嬌嫩的手輕輕的捏過他的雙腿,最後道:“果然不出所料,你的腿斷了時沒有及時救治,造成接骨不到位。”
蘇程緊張又期待的問道:“還有治嗎?是不是沒治了?”
穆筱筱眸色無溫的道:“有治,不過……”
蘇程眸光一亮,一聽不過二字又黯淡下去,怯怯的問道:“是不是需要好多好多銀子?”
穆筱筱正色道:“你的傷倒不需要很多銀子,而是要把傷處重新敲斷,重新接骨,這痛楚,想必你是知道的。”
蘇程卻是神色一鬆,“我能忍,多痛都能忍,只要腿能好。”
穆筱筱還挺佩服這小子的,遇到這麼大的事沒心理陰暗、自怨自艾,反而堅強感恩的活着。
接下來給其他幾個有病的孩子挨個兒看了一下,大多都是因爲乞討,飢一頓飽一頓的虧了身子。
只需慢慢調養,營養跟上,慢慢就好了。
兩個胃部有毛病的需要長期服藥,關節凍出毛病的需要泡藥浴、外敷草藥。
另外還有個兔脣,穆筱筱雖然不能矯正他的牙牀,但把外部縫合起來,讓他看起來像正常人還是可以的。
幾個孩子興高采烈,簡直就差對穆筱筱頂禮膜拜了。
別說,這還真滿足了她的小虛榮心。
忙了一上午,穆筱筱還挺有成就感的,聽到隔壁廚房傳來叮叮噹噹做飯的聲音,穆筱筱肚子就一陣咕咕叫。
想起早飯那寡淡的味道,穆筱筱想起驢車上還帶着很多調料呢。
於是,想跟明月說一聲,讓她把調料拿來用上。
一接近廚房的門,迎面撲來一陣做飯的油煙味兒。
胃部那翻江倒海的勁兒又上來了,趕緊跑到一棵樹下,扶着樹吐了起來。
鄭雪寧走過來,輕聲道:“阿娜懷孕的時候就是這樣樣子,你是不是也……”
然後,顫抖着手指搭上自己的脈門。
雖然說醫者不自醫,但把個喜脈還是可以的。
突然,穆筱筱眼睛驀地睜大,心中如五雷轟頂。
“怎麼會是這樣?”
她頹然的轉身靠在樹上,然後滑落着坐到地上。
她竟然有快兩個月的身孕了!
那些日子,要麼準備手術,要麼就是應付刺殺,然後就是逃出來一直趕路,她都忘了月信的事了。
她已經準備好了,忘了藍緋墨,去開始自己新的生活。
可是,老天爲什麼要跟她開這麼大的玩笑?!
有了他的孩子,她這輩子都別想忘了他。
對,她不要這個孩子!不能要!
可是,想想失去這個小東西,她的心就好痛。
她從來不否認自己是愛藍緋墨的,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還是現在。
他們的孩子,是愛情的結晶,她捨不得,她實在是捨不得啊!
“筱筱!”鄭雪寧一臉的悲憫,伸手攬住她的肩膀,無聲的安慰。
穆筱筱臉色蒼白,目光呆滯的望着乾淨無比的藍天,喃喃的問道:“我要怎麼辦?”
難道要做單身媽媽?
養個孩子,她能養得起。
可是,在開放的現代,單身媽媽都不容易,在這個社會肯定更加艱難。
她無所謂,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和歧視,可是孩子呢?
孩子要生活在社會里,他能不能在異樣的目光中,在沒有父親的情況下,心理健康的長大呢?
還有就是,人家藍緋墨妻妾成羣、兒女繞膝,她一個人遠遁江湖,辛苦把孩子養大,還讓孩子承受社會的白眼。
是不是太欠兒了?
這個時代,她所信奉的愛情,在別人眼裏一文不值,這又何苦呢?
“哎!你們這是幹嘛呢?”明月戴着圍裙出來,看到二人坐在樹底下,大步走了過來。
走進了發現二人神色都不對,探究的打量着二人,問道:“怎麼了這是?出什麼事兒了?”
鄭雪寧面色凝重的道:“筱筱她,懷孕了。”
明月先是一愣,馬上豪爽的右拳砸了一下左手心,高興的道:“這是好事啊,你們怎麼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
鄭雪寧一直覺得西戎人的倫理觀念有問題,也懶得跟她細講,只道:“可是筱筱這情況,孩子要怎麼辦?”
明月無所謂的挑眉,“什麼情況啊?就當寡婦唄,馬上找個人嫁了,孩子不就有爹、有名有份了?”
鄭雪寧一副果然你沒什麼好主意的表情,拍着穆筱筱的肩膀,示意她別聽明月胡說八道。
明月還不服氣了,瞪眼道:“你幹嘛又用這眼神看我,在我們草原,女人死了丈夫,可以馬上改嫁,嫁給丈夫的兄弟、父親都是正常。”
鄭雪寧瞪了她一眼,道:“可是恪王他沒死啊,況且筱筱對他還有情。”
“可是筱筱已經詐死了啊,實質上他們現在就是陰陽兩隔了,和寡婦有什麼區別?”明月覺得自己理直氣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