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時分,四下都安靜無聲,顧傾爾房間的燈一直亮到十二點多,才終於熄燈躺下。

    原本正是該安然入睡的時候,她闔上眼睛,卻怎麼都睡不着。

    翻來覆去許久,就在她忍不住想起牀找顆安眠藥喫的時候,卻忽然聽見外面傳來什麼動靜。

    顧傾爾頓時不再動,躺在牀上凝神聽着外面的動靜。

    動靜很輕,可是一直都有,有些凌亂的腳步聲,就像是——

    有人在她房間外的院子裏散步,來來回回,一圈又一圈。

    院子裏是有保鏢值守的,可是保鏢從來盡忠職守,這麼多天也不曾弄出什麼多餘的動靜打擾到她。

    那還會是誰?

    顧傾爾一動不動地躺在自己的牀上,愈發地難以入睡。

    正當她想要忽略外面的動靜,轉頭習慣性地想要摸一摸一向躺在身邊的貓貓時,卻摸了個空。

    顧傾爾伸手持續性的挪動了一會兒,卻連貓毛都沒有摸到一根。

    貓貓不在?

    她心頭思緒愈發繁雜,想要出去找貓貓,可是外面那動靜卻一直在,讓她動彈不得。

    大約十幾分鍾後,外面的動靜才終於漸漸消失。

    顧傾爾又等了一會兒,再沒有聽到任何動靜,這才翻身坐起,摸黑拉開門走了出去。

    可是走出去的瞬間她就愣住了。

    原本一直守在院子裏的保鏢不見了人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坐在廊下的身影。

    此時此刻,傅城予就坐在她窗戶下方的那張椅子上,而她一心牽掛着的貓貓正趴在他的膝頭。

    貓貓睡着,他也睡着。

    顧傾爾站在原地看了片刻,忽然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

    屋檐下廊燈昏黃,一張老舊木椅,一人一貓,竟顯出歲月都悠長靜好的光影來。

    宛若地久天長。

    顧傾爾怔怔地在旁邊看了片刻,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

    然而,在她都還沒想清楚自己伸手是想要幹什麼的時候,忽然有一隻手,捉住了她。

    傅城予在她的視線之中睜開眼睛,抓住了她。

    目光落在她臉上,片刻之後,他緩緩笑了起來。

    他清俊溫和的眉眼之間分明還帶着幾分迷離,卻又忽地透出溫暖明亮的神光來。

    “抓着了。”他握着她那隻手,沒有用太大的力氣,將她的手拉到了自己脣邊,又低聲道,“見着了。”

    說完,他輕輕親了親她的手背。

    顧傾爾僵了一下,竟忘了該作何反應。

    而他只是擡眸看着她微笑。

    顧傾爾怔忡着,迎着他的目光,卻忽然就紅了眼眶。

    傅城予原本是笑着的,可是眼看着她的眼眶一點點紅起來,他臉上的笑容也一點點消失了。

    他有些着急地要站起來,可是貓貓還睡在他的膝蓋上,被驚醒之後,貓貓一下子躍到地上,隨後纔回過頭來看向自己剛纔睡着的位置。

    可它卻只看到廊下兩個人擁抱在一起的人。

    傅城予一伸手便將顧傾爾抱進了懷中,隨後低低說了一句:“對不起。”

    他知道,她一直是難過的,痛苦的,這樣的難過和痛苦都因他而起,是他給她造成的傷害,可是她卻從來沒有在他面前掉過一滴眼淚。

    所以在看見她泛紅眼眶的那一刻,他是驚訝的,是遲疑的,同時卻又是慌亂內疚和心痛的。

    他知道說對不起沒有用,可是這一刻,除了對不起,他真的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顧傾爾仍舊是有些恍惚的,她甚至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傅城予怎麼突然就醒了,突然就抱住了她,還突然就跟她說起了對不起……

    直到臉上突然多了一抹溼,她有些僵滯地擡起自己的手,抹過那點溼意,清醒的思緒才終於一點點地回到腦海中。

    與此同時,抱着她的傅城予也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什麼。

    他的身體悄無聲息地僵硬起來。

    “所以,不是我喝多了在做夢,對不對?”他緩緩開了口,與此同時,他控制不住地將她抱得更緊了些,“是真的,對不對?”

    顧傾爾驟然回過神來,一把用力推開了他。

    也不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氣,高大如傅城予竟被她推得生生趔趄了一下,連旁邊的貓貓都被兩個人的動作嚇了一跳。

    下一刻,顧傾爾彎腰就抱起了地上的貓貓,冷聲道:“我是出來找貓的。”

    說完這句,她抱着貓貓就轉身回到了屋子裏,彷彿生怕走晚了一步會被人抓住一樣。

    然而傅城予也並沒有去抓她。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匆匆消失在眼前的身影,聽着她重重關上門的響動,許久之後,卻仍舊只是微微笑了笑。

    隨後,他伸出手來,輕輕敲了敲她那一片漆黑的窗戶。

    “晚安。”他說。

    屋子裏,顧傾爾抱着貓貓縮在被子裏,聽完那句晚安,失了整晚的眠。

    ……

    第二天顧傾爾起得很早,六點鐘不到,她就走出了後院。

    前院裏還靜悄悄的,除了值守的保鏢見不到其他人。

    顧傾爾快步穿過前院,打開大門,一隻腳才踏出去,卻又一次愣住了。

    時間太早,天色也只是微亮,可是門口卻已經停了一輛車,車旁站着一個人。

    一個她此時此刻不是很想見到的人。

    偏偏那個凌晨纔跟她說完“晚安”的人,就站在那裏,見到她之後,微笑着說了句:“早。”

    顧傾爾只是看着他。

    她不動,傅城予緩步走上前來,道:“昨天那樣的體驗太難受了,同在一個屋檐下,一早一晚卻連面都碰不到一次。所以我今天起早了點,還好,趕上了。”

    說完,他又靜靜看了她片刻,才道:“可以給我個機會……送你吧?”

    良久,顧傾爾終於擡眸看向他,道:“那我要是不給呢?”

    聞言,他目光微微一頓,隨後微微無奈地嘆息了一聲,道:“那我就繼續等咯。你六點起,我就五點起,你五點起,我就四點起,你四點起,我就三點起……應該早晚有一天,可以等到的吧?”

    顧傾爾迎着他的注視,片刻之後,忽然道:“那我要是給了,你能不能離開安城?”

    聽到這句話,傅城予神情微微一凝,片刻之後,卻仍舊只是鎮定地開口道:“理由呢?”

    “我需要更多的時間,更廣闊的空間。”顧傾爾說,“這個理由夠不夠?”

    傅城予緩緩垂了垂眼,許久之後,無奈低笑了一聲,道:“你知道,無論你說什麼理由,我都沒辦法拒絕的。那時間呢?我需要走多久?一年,兩年,十年……還是一輩子?”

    顧傾爾卻又一次沒有回答。

    “沒關係。”傅城予又低笑了一聲,隨後道,“多久我都可以等。因爲我知道,你終究會給我這個機會的。”

    說完這句,他才又伸出手來拉了她,道:“走吧,讓我先把第一個機會用掉,再來爭取自己的第二個機會。”

    他輕輕拉了她一下。

    顧傾爾卻只是站立不動。

    “嗯?”傅城予看着她,低聲道,“不會是要反悔吧?”

    顧傾爾緩緩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再睜開眼來,直接就翻了個白眼。

    “好,不浪費時間了。”她看着他,聲音清泠,“傅城予,我對你是還有感覺,但是我的感覺已經錯過一次了,所以我不會再輕易相信自己的感覺。我現在也沒什麼想從你身上得到的,沒有期望就不會失望,也不會有什麼負擔。你愛做什麼做什麼吧,反正我就是個沒良心的,開心了,我可以陪你玩一玩,不開心,那我就一腳踹了你,到時候也請你不要糾纏不——”

    話音未落,傅城予的手就已經扣上了她的後腦。

    緊接着,她的脣就被徹徹底底地封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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