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華風的話出口,場面立時靜了下來,這可不是紀華雨想要看見的形勢,便立即堅定慨然地道:
“族長,此事既然由我而起,自當我一力擔下,就由我出去跟那總巡檢府的人說道說道。”
說罷,便擡步往外走。
“慢!”
以退爲進,當真是好打算。
只是,作爲族長的紀華風又豈能讓他如願。
紀華雨本就想挑起跟總巡檢府的爭鬥,從而渾水摸魚,況且現在事敗,總巡檢府必然不會放過他,而且他看得出來,族中已經有人動了犧牲他頂罪的心思。
這樣的情況下,能保住他的方法有兩個:一個是他自己出去把總巡檢府幹趴下,此事就了了;另一個就是他被總巡檢府幹趴下了,那他就必須把整個紀府拖下到跟他一條船上,跟他一起對抗總巡檢府,他不信一個剛剛成立的小小府衙能擋得住一個千年世家的力量。
紀華風對他的這個打算洞若觀火。
若是當真讓他出府跟總巡檢府交涉,以他的做事方式,紀華風肯定他會直接繼續挑釁總巡檢府,最終拖着紀府跟他一起對抗總巡檢府。
但是,這樣的結果就是,無論最後誰勝誰敗,紀府力量必然大損。
所以,紀華風當然要阻止他!
衆目睽睽之下,紀華雨自然還是要表現出一定程度上對族長的尊重,這是大義,對於這些傳承久遠的家族來說,尤其重要。
哪怕是生死相爭,也不能亂了規矩,沒了尊卑。
他不得不停下腳步,轉身。
在他轉身的同時,紀華風繼續說道:
“無論如何,華雨都是我紀氏族人,更是族中教諭,此事,更是已非一人之責,二弟你不必驚慌,作爲族長,我不會坐視不理。”
這話有理有據,有情有義,聽得幾位族老撫須含笑,點頭贊然,有此族長,實乃紀氏一族之幸。
就連站在紀華雨一方的紀氏族人也難抑心中敬佩,紀華雨聽得五臟俱焚,臉面抽搐,但卻也只能違心地聽候安排。
否則,他便是不識大體,支持他的族人必然離心。
因爲,雖然他們之間有理念利益之爭,但卻也是真心期望紀氏強盛,而一個強盛勢力的領導者,必須是識大體,知大局的。
且不說紀府之內紀氏族人們又如何商議,紀府大門外已是有了變故。
五位副總巡檢已經轉身,背對紀府大門,面對着一位臉型瘦削,頜下留着山羊鬍,眼帶鄙夷自得之色的中年男子。
這男子卻是口出不遜。
“你等小小官差,好不曉事!你們可知這是誰人府邸,竟敢圍困堵截,還不速速退去!”
五人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略有一絲訝異,但眼中的譏誚和仿若看白癡的神色卻是展露無疑。
這讓本以爲自己高大威風的男子臉色一陣青白,洪武沒照顧他心情的想法,問道:
“閣下何人?爲何阻擋我巡檢府辦事?莫非跟這紀府是一夥的?”
連着三問,雖是問,卻直接給這跳出來的男子定性爲紀府同黨。
這男子看着眼前面對自己慨然而談的洪武,心中一個咯噔。
又瞟了一眼高門之上的紀府牌匾,心下一定,似乎立馬從中獲得了足夠的力量。
胸膛一挺,單手負背,臉帶傲然之色,道:
“哼,本人乃吳來郡陳氏嫡族,乃紀府姻親,你一小小官頭,我勸你還是速速退去,紀府豈是你們撒野的地方?!”
素婉幾人眼中看白癡的神色更明顯了。
這是那來的傻貨?
這實在是素婉幾人的錯,他們對這官府跟世家幫派之間的關係還沒搞得很清楚明白。
在地方上,除了少數朝廷重地的官府勢力強盛能壓過世家幫派一頭外,其他的地方都是世家宗派的勢力要強過官府的,只是兩者都很有分寸地保持着彼此之間禮敬三分的態度。
這就造成了大多數地方上,世家宗派實際上是站在官府頭上的情況。
所以,世家宗派的人對上官府中人,是要高上一等的。
原本,整個江華州都是這種狀況。
所以,這男子的態度纔是世家宗派面對官府時的正確態度。
只是,看來這男子對花雨的瞭解還不夠多,這由花雨成立執掌的總巡檢府可不同於他以往面對的那些官府。
註定,這男子會是一個悲劇。
知曉了他的身份來歷,洪武看向素婉,洪武很清楚素婉纔是真正府主花雨的心腹,很多事情的商議決定肯定是要徵求一下她的意見。
素婉輕輕頷首,洪武便直接動手,身形猛然前弓,一掌便印在了這男子腰腹下側,直接將他拍飛跌落在肅穆站立的巡檢衛面前。
洪武微微一愣,沒想到這人竟然是個草包,才後天六品的修爲,幸虧自己及時收回了八成的力道,隨即吩咐道:
“綁起來,亂叫的話封了他的嘴!”
“是!”
最近的兩名巡檢衛麻利地便從腰間掏出一根鐵鏈,熟練地倒捆住了這男子雙手。
男子從洪武猝然不及的攻擊中反應過來,正要開口大罵。
“你。。。。。。。”
但旁邊的另一巡檢衛“噌”一聲挑出刀柄,上好的佩刀閃爍幽幽寒光,再加上直直盯着他嘴的冰冷目光。
這男子立時把後面的話嚥了回去,還想擡手捂住自己的嘴,才感覺到自己已經身不由己了,雙手都被捆了起來,哪裏能捂嘴。
這一下,他原本帶着倨傲的表情變了,有些驚恐,還有些不知所措。
怎麼敢?他們怎麼敢?!
這可是紀府啊,傳承數千年的世家啊,這些官府的差役嘍囉哪來的膽子,竟然敢真的動手?!
這有些打破他的認知,但卻也本能地感覺到,很可能真的要大事不好了!
處理了這男子,洪武五人又掃了掃已經靠近不少的各種心思的人,沒搭理的意思。
原本跟這男子打着同樣主意,想要在紀府之前露個臉,博點好感的一些小家小族、小門小派的人頓時止下了腳步,還是先看看情形再說。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啊。
是等紀府中人出來之後再決定是搖旗吶喊,還是落井下石,都是各有鬼心思。
咣!
一個沉悶的聲音響起,紀府大門大開,當先的便是紀氏族長紀華風,其後便是紀華雨,一位族老,另有幾位紀氏棟樑。
洪武五人齊齊看向紀府大門,憑藉武者的感應,來的人都是先天之境的高手,五人都不由身心一緊。
紀華風帶着族人踏出門檻,下了臺階,對着素婉五人未言先笑,一個正兒八經的江湖抱拳,溫聲如玉道:
“本人紀氏族長紀華風,不知花雨總巡檢可在?”
溫和有禮,不卑不亢,當真是好風采。
只是,素婉五人的臉色卻是有點難看。
這紀華風雖表現溫和,但這話語中卻是擺明了對五人的無視,儘管他們也都是先天高手,但卻被紀華風認爲在身份上他們還沒有跟他這位紀氏族長對話的資格。
所以,他開口就直接找不在場的總巡檢花雨,給了五人及在場巡檢衛一個響亮的下馬威。
而且,還讓人找不到錯點。
因爲按照真實情況來說,一位傳承千年的世家族長,的確是有着高貴的身份,他不顯擺的時候,跟素婉他們這樣的人交流那是叫平易近人,但是當他擺起架子的時候,那就是真真的貴族風範,高高在上。
合世情,合世理。
一句話,紀華風便掌控了作爲主場的形勢,視千人巡檢衛爲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