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那始終是與我無關的事啊……”風雲低眉飲茶,姿態沉穩優雅,卓然於凡俗之上。
“這回答很令我安心。”胥馳也啜了口茶湯,慢悠悠地說,“畢竟,一個阮秋已經夠咱們累一生一世了。”
“讓你做一丁點兒事,就起抱怨。”風雲淡淡地嗔他。
“豈敢豈敢。”胥馳擺了擺手,主動起身告辭。
“太晚了,就不留你了,畢竟是有家室的人物了。”風雲起身相送,“婷婷說,你是個挺不錯的丈夫。”
“畢竟,已過了任性的年紀了。”他邊走邊老氣橫秋地嘆氣。
“那麼過幾日陪她回爾灣的孃家串串門子吧……順便還可以去lrit看看。”
“我就知道你會給我埋個一舉兩得的伏筆!一方面幫了婷婷,另一方面還可派我去看看歐陽勳乖不乖,真真是沒人比你更會算計了!”
“建議而已,決定權在你。”一句話讓胥馳無言以對。你就是喫定了對於我的強大影響力、吸引力。他黑着臉上了車,氣哼哼地駕車離去。他倒不是氣風雲,而是單純地氣自己,也想不明白是何時淪陷在風雲江山裏的。
“唉!”他嘆出一口氣,降下車窗,以釋放掉車子裏皮革與菸草親暱融合的陳舊味道,灌進更多的新鮮而寒冷的夜的空氣。再後來,他大概被那空氣灌醉了,斷斷續續地哼起自創的搖滾歌曲來,因爲是即興創作,所以唱得格外飛揚跋扈、天馬行空……最後,終於到了家,他也就收斂了魔王之翼,老老實實地降落凡間。
“回來了?”和婷高高興興地跑過來,親暱地同他說,“娘和我今天陪千里逛街了呢,買了好多東西。你知道嗎?他來得匆忙,沒帶幾套衣服,明晚那麼重要,我們自然要幫他的。瞧着吧,周家一定會對帥氣得體的千里非常滿意的。”
“我先去衝個澡,累了。”顯然,胥馳的話十分破壞家中的好客氣氛,然而那種熱浪滾滾的高溫氣氛讓他心生煩躁,只想趕快離開。他回到臥房,關閉手機,關掉所有的燈,將衣褲鞋襪扔的到處都是,然後爬上牀,抱住被子,轟然睡去。
“周澎湃還真是急着嫁女兒啊,陳進不成,轉眼又召喚來陸千里……早幾年拿出這種勁頭來,恐怕這會兒外孫都抱上兩三個了呢。”夜深了,正對着化妝鏡擺弄面膜的向薄箏仍不忘翻動捲曲她的毒舌。
洛爺倚靠着弧度柔和的牀頭看一本情節跌宕的小說,猛聽到這番話,頓覺敗興,遂懟了一句,“關你什麼事?!大晚上的嚼人家家事。”
“總得找個話題聊一下吧。沒有言語交流,夫妻間還過什麼日子?!”滑軟多汁的面膜開始如常那般下墜,她就鍥而不捨地調整、拉扯,以防止它徹底從臉面上脫落。
“我們換個更有意義的話題吧。”他撂下書,將雙臂抱在胸前,“比如……對你的兒媳好一點兒吧。大家心知肚明,除了家世,咱兒子根本配不上人家的,所以你其實也沒多少底氣耀武揚威的。”
“瞧瞧,總怨我說話難聽,其實,根子都在你這裏。”她嘆了口氣,揭下面膜,輕輕地拍打水噹噹、鬆垮垮的肌膚。
“若癥結真在我這兒,你就更不該朝她使勁兒,對吧?”他此時只希望家裏安寧和諧,兒媳不要再自我封閉、鬱鬱寡歡,老婆不要再牙尖嘴利、沒事找事。
“可我朝你使不出勁兒來。”她看着鏡中的自己,淒涼一笑,“放心,會好的,咱們什麼都有,怎麼可能過得不幸福呢?”
臥房裏安靜下去,洛爺關了牀頭燈,悄然睡去。
“秋兒,你睡了嗎?”另一間臥房裏,丘辰試探着問枕邊的妻。
“剛剛喫過胥馳給的安神藥物,我想,很快就會起效的。”動人的大眼睛忽閃着看他,頃刻令他心醉神迷。
“在你睡着之前,想跟你說說話,什麼都好……”他撫摸着她的美麗臉龐,輕柔地說。
“好啊,”她將柔軟的脣湊到他耳畔,“不如,我們問對方一個問題,然後彼此如實作答……”
“好啊。我早就想問你,初次相遇,在海濱小鎮上的愉快酒吧,你對我的印象如何?”他一臉期待地問道。
“不怎麼樣。”她拍了拍他的臉頰,“既然要實說,就別怪答案會令你不爽。”
“可你的回答太簡單了,具體點兒行嗎?哪裏不怎麼樣?!”
“哪裏都不怎麼樣。但你還是娶到我了啊,且我們也有了健康可愛的明達。還有,你是很好的丈夫,我的心可以清晰感覺到。”
“好吧,”他毫無懸念地敗給老婆的嘴巴,“那你要問我什麼問題呢?”
“你爲何學醫,又爲何半途而廢?”
“這是兩個問題。”
“那你回答後一問就好。”
“我想,這輩子,除了愛你,我沒有太多毅力做好其他任何事。”
“你若愛我,就別計較多回答一個問題。”
“因爲霍深讓自小立志學醫,我受了他的影響……他是我唯一的真正意義上的朋友,所以對我具有極強的影響力。”
“原來是這樣啊……”她依偎着他,綿綿睡去。
“但爲了你,我和他,再也回不到從前了。”他溫柔地擁抱她,嗅她身上好聞的甜味,然後繼續說,“可我不後悔,所以你也不可以反悔。”一瞬間,他的眼睛生出些許刺痛感。秋兒不會離開我的,永遠不會,這就很好,他想。然後,他調整呼吸,踏入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