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不會下雨的。”洛爺忽而和藹地說。
阮秋的心驟然緊縮了,隨即望着那雙深邃、犀利、浮現着些許倦意的黑亮眼睛,舒緩一笑,點了點頭。
“兩個人站在那裏說什麼呢?”向薄箏立在窗前,朝身側的兒子喃喃。丘辰則一臉頹唐、茫然,也因心事重重而並沒有搭腔。
此時,洛爺的手機震動起來。“那孩子,不是洛家的,也不是戚家的……不知該不該恭喜您和您的親家。”極有魅力的男聲入耳,洛爺略一蹙眉,沉穩回覆道,“川兒,爲了不讓你替我們洛氏白忙活一場,我這裏,也順勢有所行動,以還報你的熱心腸。稍後,也會有份報告贈予你們霍家。”
“您,這是何意?!”磁音不淡定地抖動了一下。
“想想看,一位二十歲起便走入你視野的幽蘭美人,一位二十一歲即悄然做了**的女郎,她的情郎,又能有幾人?!若不是辰兒,不是風鶴,不是你……還會有誰?!”
還——會——有——誰?!深川內心涌起隱祕而強烈的疑問。
“既然事情已起了頭,就要以極大的耐心和毅力挖出答案,這是你的風格,同樣也是圈界裏大多數人物的特質……我想,那份極具說服力的報告很快就會交到你父親手裏,屆時,也不知是否該恭喜你們霍家,尤其是——霍深讓!”洛爺切斷電話,這才發現身側的阮秋一臉驚愕。
“不瞞你說,我總感覺,關於霍深讓的過去,你的養母是甚爲了解的。所以,當初,她纔會頂住來自各方的壓力,極力促成了你與辰兒。當然,我這麼說,你也別不痛快,事實就擺在這裏,怎麼想怎麼看,你再琢磨一下吧。”洛爺說罷便朝遠處的密林走去,晚飯之前,他想獨自走一走,靜一靜心。
會嗎?!羅笙簫真的是霍深讓的兒子……會嗎?!娘真的早已知曉這樣匪夷所思的答案……於風中孤單站立的阮秋覺得頭腦中一片空白。
“秋兒……”耳畔傳來丘辰的呼喚,“回去吧,要下雨了。”
“爹說不會下雨的。”她喃喃回覆。
“那我在這裏陪你。”他小心翼翼地說。
她沒有回覆什麼,只是依然站在原地,迎着波浪般洶涌澎湃的風,以孤獨客之倔強思路,潛行於那些看似遙遠卻累及當下的陰暗記憶。
爾灣,清晨來臨,書房之內,霍深讓安坐如常,臨習兩張字,心靈漸漸安靜下來。接着,本是要陪太太羅芳菲一同去看日出的,她總喜歡拍攝他看日出時的英俊面龐,她說——他是這世上最能打動她心靈的男子,永遠如此。
可是!他寫完字,回到尷尬的現實。可是如今,忽然之間成爲羅笙簫生父的他,要如何面對癡愛他的太太呢?!而且,要重新面對的何止是太太,還有家人,以及生活、工作上無可避免要與其打交道的人們……
這大概就是我的命運吧。他閉上眼睛,開始回憶從前。
“你好。冰兒。”
“你好。深讓。我,可以這樣稱呼你吧?”
“當然,既然你是我哥的朋友。”
“你好,冰兒。既然你知道深讓,也自然能知道他最好的朋友,也就是我吧?”
“那麼我呢?作爲深讓的同窗,你知道名字嗎?”
“丘辰與風鶴,你們好。”
回憶被敲門聲打斷了。“我可以進來嗎?”恍然之間,**的聲音敲打在心上。
“當然。”他起身,快速奔至門邊,開了門,與**對望數秒,忽而擁抱她,喃喃道,“對不起,娘,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但我知道我與她,還有丘辰,曾一起度過了狂醉的一夜,當時,三個人喝下了一整瓶龍舌蘭……次日正午,她早已離去,丘辰興奮地對慢慢甦醒的我說——他得手了。他得手了幽蘭美人!而當時的我,雖穿戴得整齊體面,但,您知道嗎?懵懂的記憶仍是存在的。彷彿幻想,似是而非,但還是有真切感覺的。只是,面對丘辰,我還是把話咽回去了。您能明白嗎?!我也不知道爲什麼?!爲什麼會如此?!那夜的一切,該如何解釋?!之後的一切,累及至今的一切,又該如何解釋?!”
“不必解釋,只需面對。無論如何,娘陪你。”她輕聲回覆,若深水靜流。
一瞬間,他心裏便無比踏實了。
“好。娘。”他緩緩直起山峯般高大挺拔的身子,伴着嗡嗡作響的耳鳴深情道,“何其有幸,此生有您做依靠。再艱難,我亦能坦然面對,勇往直前。”
我該走了。立在不遠處的芳菲心想,然後轉身離開,且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便驅車去往孃家。在這場難以消化的噩夢裏,她需要表達一下自己只是個普通女子,沒寬容大度到頃刻就能接納丈夫已經有位人高馬大的私生子,也許一輩子也不能接納。但是,與此同時,她也很清楚自己絕對不會因此而放棄摯愛的丈夫,一分一秒、一絲一寸都不會放棄!
“要不要散散步?”回到家中,正準備出門的父親停下腳步,溫柔地擁她入懷,“沒事的,孩子。”他在女兒耳畔喃喃。
轉而,他直起身子,撫摸着她健美而有韌勁兒的肩膀,悲傷、遺憾的神色在他眼中閃爍了一下,隨即便消失了。
兩個人並肩而行,去欣賞挺立在莊園一角的高雅脫俗的竹林以及幾棵木質堅硬、高大氣派的槐樹。
“無論如何,我都想不出該如何面對羅笙簫。未來的日子,我該怎麼跟深讓過下去?!我完全不知道,卻又怎麼樣都捨不得跟他分開……您懂嗎?”她忽然脆弱起來,掩面哭泣。
“我大概是懂的。”他上前擁抱她,安慰道,“放心,霍家會想出妥當的辦法的。”其實說這番話時,他心裏也不十分託底。私生子事件必定令深讓的聲譽受損,加之其本就不善謀商之道,估計在董事會的地位也要一落千丈了。所以,我還是沒有親家幸運的,他可以放棄掌舵讓深川運籌帷幄,而我呢?恐怕是很難從羅氏解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