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將目光重新落回嫂子臉上,輕輕地說,“大約會吧。”空氣裏浸潤感染了深秋的涼意,潮溼的風正在戲弄一片又一片散落在地的枯葉。
“你有想買的東西嗎”雲音又問。
“有是有,比如陳遊哉的冰川圖。但是,那幅畫芊芊也想要,所以,也不是勢在必得的。”
日光從不太厚實的雲層裏一絲一絲地漏下來,調劑着灰暗的天色,衍生出別樣的美感。
“我姑姑有一種不爭的哲學,使她和我可以埋在相對安穩的生活裏,不被打擾,也不自尋煩惱。那個時候,兩個人分一杯咖啡喝也很快樂,在大減價的時候買下小碼的運動套裝也很自豪如今,她不在了,但那種哲學仍或多或少地影響着我。”聽到阮秋這麼說,雲音的心好像被觸動了一下,不由地握住了小姑子的纖手,“好涼。”她驚了一下,“我們回去吧。”
“我自小就這樣。沒事的,再坐一會兒吧。”明朗的笑容掛在阮秋臉上,讓人覺得心裏有一點暖意,自深深處緩緩傳遞上來。
“如今你也就順利了吧”雲音謹慎地問。阮秋沒有立即作答,這問題激起了漣漪,她得先平復一下心情。“是的,順利了。”她露出篤定的神情,雖然未來如何,她無法預料。她只知道自己選擇的路,要堅定地走下去。
“哦,”而對於小姑子如此堅定的迴應,雲音着實心疼,也就不好再說後面的話了姑姑可是厲害角色,雖然年紀也不小了,可是精力依然旺盛,且一張刻薄的嘴巴越磨越鋒利了。“這樣就好,娘也會放心些。”她的臉紅了。因爲這臉上的紅雲,阮秋感受到了被家人關心、惦念的溫暖。
“喂,你們倆,躲在這裏算什麼嘛。”向薄箏的呼喚促使兩個人回到當下。不知何時立在眼前的女王,穿着優雅的寶藍色長裙,繫着一條浮誇而精緻的腰帶,從頭到腳都閃閃發亮、得意洋洋。
“你們有沒有看到那個剛剛來咱們這地方定居的暴發戶的老婆明明是個矮冬瓜,卻把自己塞進一條密密麻麻的花格連衣裙裏,嘖嘖,真是蠢透了,笑得我喘不過氣來。”姑嫂倆對視一眼,暗想女王果然夠刻薄。
“不過嘛,矮冬瓜剛剛出了大價錢拍了秋兒繡的香囊,也算是功德一件了,所以秋兒,你得去見見人家,當面致謝,不能失了禮數。”
“好的,娘。”阮秋答應着起身,雲音也跟着站起來,揉了揉腰肢,又抻了抻胳膊腿兒。
“瞧瞧你這做派,像什麼樣子。”女王白了侄女一眼,又不忘損一損雲音她娘,“我們向家的基因多麼優秀,怎麼就生出你這樣沒品的姑娘來了,怪不得胥馳背地裏叫你肉包子。你呀,你不用憋嘴不服氣,只回去找你娘使性子、算賬吧。”一番話氣得雲音徑直走掉了。
“娘,我們進去吧,免得讓人家等。”阮秋平靜和緩地應對着,使得女王的口舌如常那般發不出功來。向薄箏只得哼了一聲,敗興而歸。
接下來,洛芊芊不出所料地得到了陳遊哉的“冰川”,阮秋則買下了戚雄業捐出的一隻年代久遠的全手工紫砂壺。
“要謝謝你買了我公公的紫砂壺,價格給得精妙,既無外人來爭,又給足了雙方體面。”芊芊端着紅酒杯湊到自己的嫂子身旁,“你那杯還是原封不動啊。”隨即喝乾了自己杯中的酒,晃了晃酒杯。機靈的侍者緊忙走過來,接過杯子,放回托盤,欲再遞去一滿杯酒。她緩緩搖了搖頭,那侍者便走開了。
“對我而言,冰川只是大量冰塊堆積而成的地理景觀,所以嘛,那幅畫我是看不出什麼好來的。不過既然我家風雲說陳遊哉是非常有才華的畫家,我自然要捧場的。”
“這方面我也不是很懂。”聲音裏有一抹淡淡的感傷。
“謙虛了不是刺繡和繪畫都是相通的啊。”這一回,阮秋沒有說話,而是抿嘴一笑,喝了一小口紅酒。
“嫂子見了我,總是惜字如金,不像從前未嫁過來那會兒,伶牙俐齒,厲害得很。”芊芊挑了挑眉,仔細打量着阮秋。實在是美極了,看得人骨頭都酥了,且此等美麗已不限於臉和身材,還有些別的內容,比如藏着複雜心緒的眼神,比如無法效仿的獨特氣質也就難怪老哥這種花心的傢伙也會中愛情的邪。當然,她的這些感慨不可能說出口。“看來嫂子是被我娘給降住了,變得無趣了。算了,不說了,我回去了,你恐怕要待到結束嘍。”說罷就走掉了。
“她又跟你說什麼了”芊芊離開後,婆婆又上前詢問。
“只是感謝我買了戚爺的茶壺。”
“肯定還說了別的。她那張嘴,吐不出什麼花兒來,多半是酸的辣的別理她。”
“真沒聊別的。”阮秋面色平靜地強調道,“她和我怎麼可能什麼都聊呢”
“倒也是。”向薄箏嘟嘟嘴脣,悻悻地說,“走吧,還得帶你去見幾位有品味的太太。”阮秋便點頭答應了。
“我是覺得你拿得出手,才介紹給她們的。”
“我明白。”
向薄箏勉強露出一絲笑容,她不喜歡毫無破綻的兒媳,“快走吧。”便在前頭引路。其實她也挺累的。走在後頭的兒媳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