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響了,戚爺略一蹙眉,還是接起來,聽來電者抱怨道,“約我來打球,你又不來了。”
“呵呵,”戚爺一笑,聽到有人輕輕敲門,遂擡手示意毅星去開門。“怎麼,我不去,二弟便沒興致了”
對方立即回覆,“明知故問。”
門開了,周錦然翩翩而至,捧來兩碗紅豆粥,放在茶几上,軟糯地說,“歇歇吧。”素雅修身的連衣裙上,繡着幾朵濃豔的扶桑,格外醒目。
“改日安慰你。”戚爺收線,注意力回到棋局之上,看似漫不經心地問了句,“衣服不錯,不見你穿過新買的”
“秋兒送的又怕我嫌衣服太素,就補繡了幾朵扶桑。”
“哦”戚爺推開棋局,專注地打量着太太,錦然順勢慢慢而優雅地轉了一圈。
“風雲,你覺得如何”戚爺轉頭去問兒子。
“扶桑繡得溫柔又豔麗,”風雲從容作答,“點綴在衣裙子上,的確很美。”
錦然聽了風雲的點評,感覺心頭被春風輕撫了一下,生出些許幸福感。
“沒想到秋兒和你還有往來。”戚爺淡淡地說。
“她是念舊的人,總記得別人對她的好。”錦然將粥碗捧到戚爺手上,又示意風雲去拿另一碗粥。風雲照做,點頭致謝,細細地品粥,這舉動亦十分暖心。
“你也不必高興,”戚爺嚐了一口粥,意味深長地說,“秋兒也十分記仇的。”
錦然睫毛一抖,“仇”隨即勉強一笑,“我倒是不清楚的但秋兒是有大志向的女子,想必也不會被仇字牽絆住,所以她的未來是不可限量的。”
自窗外吹進溫軟的風,帶着深秋的熟美與芬芳,錦然迎着走過去,孤清地立於窗畔,看着高高的蒼穹發呆。
戚家父子倆不由地注視着她,觀察了一會兒,戚爺便發了話,“別站在那裏發呆了,過來觀棋。”
錦然微微一驚,轉過身,笑了笑,輕聲說,“好呀。”那雙明亮的眼睛裏,隱約藏着無奈與傷感。在丈夫面前,她總是柔軟而卑微的,這種姿態使她疼痛,卻也是長久留存在戚氏女主人位置上的必要條件。
這時,戚爺的手機又響起來。他接起來,心不在焉地聽那端的聲音,琢磨着下一步棋應該怎麼走。
“你的事,我既不愛聽,也不想管。”他切斷電話,也落下棋子。
風雲略一思考,走了一步無用的棋,並探問道,“是大嫂嗎”
戚爺擺擺手,道,“專心下棋。”
“好。”風雲便也不問了。
整室又安靜下來。接下來,棋局很無趣,時間遂過得相當緩慢,不過也還好,至少相安無事,和諧得很。
“說來也怪,”棋局過後,父子倆在莊園裏散步,戚爺忽然停下來說,“我常常想,要是當初你娶了秋兒,會怎麼樣”然後望着兒子,嘆了口氣。
怡人的風撲在臉上,風雲卻覺得很痛,“也不會怎麼樣,無非是過日子。”
照例,周錦然與洛芊芊在各自的房間裏依窗而立,悄悄關注着戚氏父子的一舉一動。
走進一座亭子裏,父子倆照例並肩閒坐,戚爺眯起眼睛仔細看着遠處一棵孤單獨處的松樹,覺得其姿態怪異,毫無美感與意境,便說,“一直沒在意過那棵樹,從這個角度看過去,真彆扭。”然後他忽然意識到昨天看着還好好的,今日就彆扭了,足見是心情不好。但話一出口,便就不好改口了,他進而補充道,“園藝師也該換換了。”
風,帶着隱形之手,輕輕撫弄亭子外的蔥鬱樹林,隱約聽得到樹葉的歡歌與鳥兒們的婉轉啼鳴。
“好,我知道了。”風雲輕聲應允。
“兒媳如果也可以輕易換掉,就好了。”戚爺壞笑了一下,見風雲面無表情,便又說,“不過想想,若你和風鶴起了這種念頭,也挺麻煩的。”
手機響了,投入於觀察一對父子的芊芊悻悻地走去牀頭櫃,端詳着手機屏幕上的“老孃”二字,無可奈何地接起來。
“在幹嘛”女王向來單刀直入,“肯定是在想你男人,所以養女兒真是無用。”
芊芊翻了個白眼,“又怎麼了秋兒若惹您不高興,您只管好好訓誡,何必朝我這兒使勁兒。”
“我們好着呢。”
“但願這種感覺是雙向的。”
女王也翻了個白眼,“臭丫頭,只會惹我不高興。”
芊芊會心一笑,“您哪兒那麼多不高興”
“養你這樣的女兒,能高興得起來嗎明天賞個臉,來拿燕窩。”
“不需要,家裏有。”
“我想洛兒了。”
“見了面也就是三分鐘熱度,然後就煩了。我還不知道您”
“喂,作爲女兒,時常回孃家瞧瞧,不應該嗎你看秋兒對孃家,人家還不是親生的”
“就因爲不是親生的,才那樣吧。”
電話兩端沉默了幾秒。
“算了,你別來了。”電話斷了線。
“我想出去透透氣,隨便去哪裏都行。”女王致電洛溪鳴。
車子在漫長的公路上漫無目的地行駛,帶着一種流浪的氣息。金黃的光灑在路旁零星分佈着蕨類植物與奇異矮樹的荒原上,升騰起輝煌而蒼涼的氣韻。
“溪鳴,你爲什麼不結婚”女王沒頭沒腦地問。
溪鳴淡然作答,“沒有遇到合適的人。”
“看來常常有人問你這種問題,所以答案張口就來。”
“正好相反,很少有人關心、關注過我所以我很感激您。”
“單身這麼多年,自在慣了,估計你也不想被婚姻絆住了吧”
“若遇上了對的人,我也想成家立業的。”
“對的人”女王喃喃,“好難遇上的。”
溪鳴苦笑了一下,“的確如此。”
她不再言語,犀利的目光繼續投向曠野,司機也就繼續專注於開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