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把完了脈,長生就把他帶了出去,診斷結果都不給當事人聽,搞得神神祕祕,雲霽寒真是保護過度。
這回應該消停了。
我趴在桌上,隨着外面窸窸窣窣的雪聲,垂下沉重的眼皮。
我又夢見自己騎着一隻凰鳥飛在天上,自由自在地,風吹起我的衣衫,我旁邊的男人還是那一身白衣,他披散着發,這一次,他終於回頭看我,當我看到他的臉時,我被嚇醒了。
“啊!”我對上三哥的臉,又被嚇了一跳,忍不住又叫出了聲。
三哥抓着我胳膊的那隻手一抖,他的眼睫微微動了下,他緩緩睜開眼,見我一臉驚恐的模樣,坐起身子,摸了摸我的額頭,輕聲道:“不怕啊!哥在呢!”
他的聲音有些乾澀,他的頭髮還是溼的,應該是剛回來不久。
我坐起身子,剛纔我看到了什麼?!一國太子,坐在地上!守着我?
三哥長舒了口氣,把我的小手握在手裏,輕輕摩挲。
他又衝着門外喚了聲:“長生!”
這都如從前一樣,我鼻子突然有點酸。
“翊兒,怎麼了?”額前的發被撫了撫。
“起來,地上涼。”
我下了地,拉着三哥的胳膊,要把他扶起來,可我忽略了我倆體重的差距,拽了兩下,沒拽動。
“三哥,你配合一下,好不?”
三哥把他散到前面的頭髮用手梳到了後面,說了句:“腿麻了。”
我想幹脆算了,便坐到他身側,可屁股才沾地兒,就聽三哥說:“起來!”
我愣了下,“哦”了聲,往另一邊挪了挪,坐得離他有三尺遠。
三哥臉色變了變,把牀上的被子拽了下來,折成一個長方體,拍了拍它的緞面,說:“涼!”
“哦!”
我坐了回去,抱着膝蓋,見三哥那塊地上什麼都沒有鋪,心裏又有些不是滋味。
門開了,長生端着膳食進了屋,擱在我們身前,說:“二位主子!該用膳了!”
“嗯!”
三哥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看來他心情不錯。
長生輕輕退出房間,三哥取了一碗粥,舀了舀,吹了吹,一系列動作在我小時候,他做了不知多少遍,我今日卻覺得格外順眼。
他把一勺粥送到我嘴邊,我吃了一口,差點吐出來,但又怕三哥氣惱,還是強忍着嚥了下去。
“苦!”
我吐了吐舌頭,好難喫!
“聽話!”
三哥又餵了一勺,我只能又忍着吃了一口,這回似乎沒那麼苦了,可能嘴裏已經麻了。
“三哥……”我搖了搖三哥的胳膊,“我多喫點肉就好了,這個藥膳簡直就是來折磨我的!求你了!”
三哥不依,又舀了一勺,我癟癟嘴,假裝抽泣了兩下,卻沒騙過他,硬是叫一碗粥見了底。
“略略略……”我覺得我的舌頭一定變成咖啡色了。
三哥又拿起另一碗粥,清清白白的粥上放着肉絲和香蔥,簡直不要太好喫好嗎?
我舔了舔舌頭,嚥了下口水。
三哥吃了一口粥,又一口,又一口,根本沒打算分給我一點兒。
三哥把最後一點粥送進嘴裏,說:“以後再隨便讓小九用那招,什麼好喫的都沒有!”
“那還不是爲了救你!”我用蚊子聲抱怨,三哥把碗放回去,他用一隻手,把我的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輕輕地摩挲着我手臂上已經看不到痕跡的傷口。
“三哥……”
“嗯?”
“今天不操練?”
“下雪,休沐。”
“你不抓姦細?”
“抓到了!”
“奸細是誰?”
“不值一提。”
我擡頭看三哥,他這四個字“不值一提”,卻似有千斤重。
“我不是小孩兒了。”
三哥反問我:“你多大?”
我無語,我抽回被三哥握着的手,我閉上眼,又想起剛纔那個夢……
“我不困了,去看書。”
我起身到小榻上,隨手拿了一本盯着看。
我卻聽到三哥說:“反了。”
我把書擺正,背對着三哥,眼不見爲淨。
“翊兒,別怕我。”三哥的聲音又響起。
“嗯,我知道。”
我應道,他昨日浴血的樣子確實駭人,但我確實不怕那樣的他,哪個一軍主帥不上陣殺敵呢?
我問:“你沒有什麼要問的?”
我在戰場上,吹的那馬哨的頻率,不是李叔夜教的,雲霽寒就不懷疑?
許久,我只聽到他說:“我信你。”
這三個字,像三口鐘一樣,撞得我腦子咚咚響,我腦子有些短路。
呵!又在騙我!
大雪下了三天三夜,我的工作項目就是:睡覺、吃藥膳。
那郎中到底診出了什麼疾病,爲何要剝奪我的愛好?我連一餐正常的膳食,都碰不得了!
第四日一早,雲霽寒回了營地,我終於有機會鬆口氣,裹上厚厚的狐裘,踩在近半尺厚的雪上,“刺溜”,我摔了個四腳朝天。
“小主子小心!”長生和修把我扶起來。
“好滑!”
“是呀,小主子!雨水未乾,就結了冰被大雪蓋上,小主子可得小心着點兒。”長生扶着我邊走邊說。
“天藍雪晴,是堆雪人的好日子。”我把手裏的湯婆子交給長生,拉着修到院子裏玩起了小孩子的遊戲。
“小主子!您慢點!”長生嘮叨着,卻沒有阻止我。我把雪人堆得有一人高。
“小主子第一次見到這麼大的雪,就能把雪人做得惟妙惟肖,奴才佩服!”
我說:“少拍馬屁!快來幫忙!”
心裏卻暗道,你還真當本姑娘是孤陋寡聞呢?
小九從包裏跳出來,它爬到雪人的頭頂,雪白的毛與雪人融爲一體,好似給雪人戴了頂帽子。它蹲坐在那裏,搖擺着尾巴,在俯視江山如畫似的。
整整20日,我的胃裏裝滿了苦水,打嗝都是藥味,但據長生說我的氣色好多了。
“那也不用天天喫、頓頓喫吧!”我抱怨着,把藥膳往外推推,表示拒絕。
鳳命嬌慣
鳳命嬌慣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