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假期的這幾天好不容易忙完家裏面的活，許衛強現在最大的興趣就是跟自己小學時的夥伴分享自己的新奇經歷。村裏面除了他在縣城裏面上學，還有幾個去了別的地方，大部分都在鄉里面的初中上學，對於其他人來說，他感覺自己算是有見識的人了。平時回不來，許衛強很想再爬一次山，就約了以前的小夥伴去爬山，親身經歷一下秋的味道。
早上，許衛強專門換了一身從縣城裏買的運動衣，換上了一雙還沒有穿過的運動鞋。他站在鏡子旁，跟前幾天比感覺自己就像脫繭的蝴蝶，簡直就是換了一個人，良好的感覺讓他倍有精神。他早早喫完飯就出門了，在街上恰巧碰見了正要去他家的夥伴們。小夥伴們見到許衛強自然是高興地不得了，你瞅瞅我看看，一個人拉着許衛強的手：“這是哪裏來的後生，莫不是到我們村來相親的吧。”其他人鬨然笑了起來，孩子們的快樂就是這麼簡單，即使是穿的比別人好一點，腦子裏也很少想道互相攀比的程度。不過更大的樂趣莫不過於在山裏，那裏纔是他們的天地。在秋季，山野裏的水果總能讓你飽腹而歸，運氣好的話，徒手抓一隻野雞都不成問題。因爲山裏的野雞實在太多了，秋天地裏的糧食不少就是被它們給喫掉了。
老人們都說一個地方有山有水的話，這個地方就有了靈氣。大山歷千年，江河流萬里。世世代代的人們在這裏繁衍生息，誰也說不清楚在這裏生活的人們換了多少茬了。很多地方叫的是李家坡、劉家梁什麼的，可現在卻一戶也沒有姓這些的人。估計是很早以前就有姓這些的人，沒有人去推測這些地名是怎麼來的。聽父親說他們姓許的也是從外面遷過來的，在這裏也有好幾代了。所以這些山山水水就是他們生存的地方，這些地方就是他們的根，大山孕育了生命，大河養育了生命，每個人的出生、成長都離不開這一座座山、一片片水。
許衛強他們對這一片山真的是太熟悉了，他們知道哪裏的果子最甜，用什麼方法可以抓只野雞回去。回到村裏，最大的樂趣也就是山裏面的這一片樂土。剛到村口，一座廢棄了的舊大門只剩下兩側的磚牆堆，青灰色的磚在歲月磨蝕的下，顯得愈發斑駁迷離，聽老人們說以前這是一座老城門，一扇門就有兩個半成年人那麼高。以前這裏是防強盜、防敵人的，在抗戰的年代中被日本人炸過一次，後來修復好，又趕上全國大鍊鋼鐵，以前的門板也被拿去燒高爐、鍊鋼材去了。
許衛強對這真是太熟悉了，每次到村口他都要看看，每次看着這些牆磚，他總在想那時候的人都在幹什麼，爲什麼要壘這麼高的牆和門。不過這次卻增加了一些新的東西，村口的路上兩道深深的車轍印子和數不清的細印子。時間一長，這條不寬的路上就變得坑坑窪窪，許衛強他們都知道這是採石場的大車長年累月行駛的痕跡。採石場讓村裏很多人都蓋上了新房，很多人家裏都裝上了電話。可是這條路似乎付出了太多，兩側的樹和一些灌木都覆上了厚厚的灰塵，有些樹甚至都枯死了，成了一個光禿禿的樹幹。這些樹都是父母年輕的時候村裏組織全村人一起種下的，現在人們似乎都在忙着賺錢，這些樹中有一半都死去了，剩下的樹也是長的歪歪扭扭，也沒有人去打理。
翻過一座山，就能看到採石場上一片忙碌的景色。採石場的大門也早已換成了自動門，人在房子裏面就可以控制們的伸縮。採石場大門陸續有很多大車在此進出。許衛強他們沒有進去，因爲這裏很危險，爆炸的碎石很容易能把人砸傷。許衛強他們就在對面的一座小山頭上看着眼前的採石場，早以前青綠色的山現在已經被炸的“體無完膚”。翻開青綠色的表皮裏面就是泛白的大石塊，只不過場上的這些人正忙着將這些大石塊炸碎並加工成各種不同類型的石子，正源源不斷的送往各個地方。附近的樹木和草也似乎少了很多，到處都是一片光禿禿的窪坑，就像長了癩瘡的腦袋，變得非常醜陋。
許衛強知道這個地方就是父親賴以持家的地方，最近幾年家裏翻天覆地的變化就來源於這裏一車車石子換成的票子。他覺得這裏沒意思，就建議大家去河邊走走吧，最好的野果樹現在都被他們開山炸沒了，在山裏已經沒有多大的意思了，許衛強自己還有一個私心，“大牛”的墳地就離河邊不遠，他想過去看看他。
一行人下了山，順着一條小路來到了河邊，現在的河裏也是讓他們大吃了一驚，昔日清澈的河水現在也是變得渾濁不堪，一條新修的排水渠通向山裏的採石場。許衛強他們順着河繼續往上游走，“大牛”的墳就在上游的不遠處，許衛強他們到了墳前，大家自覺的站在墳前象徵性的默哀了幾分鐘，一塊的小夥伴在山裏面找到幾顆野果，也順便擺到墳前，算是盡了自己的一片心意吧。
看完“大牛”，大家似乎再也沒有了玩的興致，山裏面最好喫的野果也早已被爆炸燬的毫無蹤跡，野雞倒是見了幾次，可是卻比以前少了很多，現在的野雞連跑帶飛的遠比以前要難捉多了。
沒了玩的興致，許衛強看着眼前的一片片山，他不知道山裏面還有多少山頭要面臨被開採的命運，眼前渾濁的流水也沒有了往日的活力，變得死氣沉沉的，許衛強的眼睛變得模糊了，彷彿他看到了大山在流淚，留着長長的渾濁的眼淚，正源源不斷的向前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