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芳柔入獄之後第一次與他真正見面。
一週的時間沒見面,她香消玉減,面色蠟黃,兩眼無神的佝僂着背從裏面走出來。
剪了短髮的她更加減齡,只不過在那張好看的臉蛋卻沒有勃勃生機。
“媽咪,媽咪,嗚嗚嗚……媽咪……”
見到芳柔,小憶憶立馬鬧騰起來,掙扎着要讓芳柔抱抱。
可戴着手銬腳鐐的芳柔怎麼去抱她?
她無助的看向一旁的獄警,獄警又看了一眼戚言商,便上前給芳柔解了手銬。
“謝謝,謝謝。”
芳柔連連點頭道謝,慢吞吞的走向戚言商,黯淡無光的眸子看了一眼戚言商,像是受驚了似的,立馬收回目光,伸手從他懷裏將小憶憶抱在懷裏。
“寶貝乖,媽咪抱抱,媽咪抱抱……”
好些日子沒有見到相依爲命的憶憶,芳柔思念極了。
“咯咯咯……媽咪,mua~”
好久沒見到媽咪,小憶憶高興地手舞足蹈,抱着芳柔的臉頰對她親了好幾口。
“你……在裏面過的怎麼樣?”
看着芳柔緊緊地抱着孩子,臉頰貼着小憶憶的臉頰,閉着眼睛享受着片刻的溫情,着實刺痛了戚言商的心。
女人睫羽微顫,儘管閉着眼睛,但眼角仍舊有淚水溢出。
他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芳柔洗了洗鼻子,拂袖擦拭着淚水,“沒事,我很好,很好。”
在戚言商面前,他故作堅強。
“媽咪,哭……哭……”
不懂事的小憶憶看見芳柔哭了,十分心疼,伸出粉嫩嫩的小手,揮舞着,在芳柔的臉上擦拭着她的淚水。
便是這樣的小舉動,擊潰了芳柔心底最後一道防線,惹得她失聲痛哭。
緊抱着小憶憶,下巴枕在她的肩上,轉身背對着戚言商嚎啕大哭起來。
她不想哭。
在見戚言商之前,她無數次告訴自己,一定不能哭,可是孩子剛纔的舉動真的刺痛了她的心,讓她無法再故作堅強。
“哇……嗚嗚……”
芳柔哭了起來,小憶憶雖然不會說話,但能感受到芳柔傷心,也跟着哇哇的哭了起來。
娘倆相擁而泣。
戚言商看着頗爲不是滋味。
走了過去,伸手去摟芳柔的肩,奈何手指剛剛觸碰到芳柔,她反射性的往後退了一步,似受了驚的小鹿,驚恐的看着他,“別碰我~”
下意識的抗拒與掙扎,顯然是曾經被‘欺負’過的後遺症。
直到芳柔看清楚站在面前的人是戚言商,那防備與驚恐的眼神才慢慢緩和幾分。
戚言商眉心微擰,垂在身側的手緊攥成拳,骨節處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
怒。
肉眼可見的怒。
他的神色變化落在芳柔眼中,芳柔沒有說話,只是吸了吸鼻子,不再哭泣,然後耐心的哄着小憶憶。
須臾,戚言商氣消了。
走到芳柔的面前,十分溫柔的說道:“跟我回去吧,小憶憶非常需要你。”
他可以給芳柔辦理取保候審,但芳柔卻拒絕。
如此一來,戚言商便束手無策了。
芳柔低頭看着懷中的孩子,伸手撩了撩小憶憶白淨額頭上的碎髮,看着她扎着兩個小揪揪,蒼白的脣扯出一絲笑意。
“憶憶,媽咪愛你。但媽咪現在不能陪着你,你一定要乖乖喲。”
“你不在的幾天,小憶憶每天哭鬧個不停。孩子……很可憐……”
小憶憶確實每天都哭鬧着要媽咪,但戚言商卻故意說給芳柔聽,是希望芳柔能願意接受取保候審,離開監獄。
芳柔抱着孩子,低頭看着地面,“幫我把孩子帶回國,交給慕姐,等我出獄後,我會在照顧憶憶的。”
她全程低頭看着地板,不敢直視戚言商的眼神。
“你大概還不知道慕淺的情況吧。在隱族爲了解除蠱毒,被封印了記憶。現在記不到任何人,包括墨景琛和兩個孩子。你覺得,她會記住你?”
戚言商將慕淺現在的情況如實告訴芳柔。
芳柔秀眉顰蹙而起,訝異的看向戚言商,“你說什麼?封印記憶?”
“是。”
“那她……”芳柔話語一頓,似乎想到了什麼,“沒事的,一定沒事。幾年前她不也被封印過記憶嗎,最後還是記起了一切。這次也會沒事。”
“上一次封印她記憶的人是上官淼。上官淼能力不行,自然封印不住記憶,但這一次給慕淺封印記憶的是隱族的右使。你以爲,她還能恢復記憶?”
別說是慕淺了,最初上官淼還給墨景琛封印過記憶,最後還不是記起來了。
只不過當年在齊明山,墨景琛爲了救假意跳崖的喬薇而墜落山崖,是喬薇找東琨幫忙,東琨才找到了上官淼過來封印了墨景琛的記憶,並給外人造成一種‘墜落山崖撞到腦袋’而失憶的假象。
實則墨景琛和慕淺一樣,都是記憶被短暫的封印一陣子就恢復了記憶。
上官淼畢竟年輕,水平不行,但上官睿截然不同。
一旦被他封印記憶,根本無解。
而隱族可封印記憶,卻沒有恢復記憶一說。
“怎麼會這樣?那慕姐現在怎麼樣了?”
芳柔很是擔心慕淺的情況,追問着。
“已經回國,人住在了御景別墅,現在一切都非常好。”
戚言商耐心跟芳柔說着慕淺的情況,然後話題一轉,“現在一切都穩定了,回來吧。”
男人朝着她伸出手,希望芳柔能回心轉意。
芳柔泛着濛濛水霧的眸望着戚言商,貝齒輕咬脣瓣,微微搖了搖頭,“不,不。你我緣分已盡,不可能的。”
她垂眸,深深地嘆了一聲。
擡手捏了捏懷中小憶憶的臉蛋兒,充滿母愛的眼神看着憶憶,卻對戚言商說道:“憶憶是個很乖的孩子,是我不好,沒能陪着她到最後。言……”
芳柔有事讓戚言商幫忙,喊着他名字‘言商’,但又覺得過於親切,立馬噤聲。
愣了幾秒鐘,又道:“麻煩你幫我把她送回孤兒院。我卡上有錢,煩請戚先生幫我給院長五百萬,讓她照顧好憶憶。告訴她,我刑滿出獄後會去接憶憶回來的。”
戚先生。
戚先生!
好一個‘戚先生’!
三個字猶如一把鋒利的匕首狠狠地刺在戚言商的心臟上,幾乎能感受到血涌出來的痛苦滋味。
這女人,真的知道怎麼樣讓他痛苦。
“憶憶你安排好了。那我呢?”
戚言商伸手指着自己,“曾經風光無兩,而今沒了父親、沒了爺爺、沒了孩子、沒了妻子……”
他抿了抿脣,狹長眼眸凝視着芳柔,“你可曾想過我的處境?難道在你心中就沒有我一丁點的位置?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