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衆人，紛紛嗤之以鼻，在一旁指指點點、風言風語。
雖說觀棋不語真君子，但像姜歌這般連一點最基本的皮毛都不懂，居然還好意思自吹自擂的，只能說是自取其辱。
“看好了，棋是這麼下的。”
齊潮陽左手拂袖，右手拇指和食指併攏，文質彬彬的拈起一枚黑棋，然後信心百倍的落下。
範兒十足。
但……
姜歌依舊沒心思搭理齊潮陽，依舊是不假思索的抓起一枚紅棋，隨後看都不看一眼，就那麼彈指一拋。
落子速度竟然比第一枚棋子更快。
“啪嗒”的聲響裏。
齊潮陽臉上的鄙夷根本掩飾不住，嘲笑道：“姜老弟啊，你這是完全放棄治療了嗎？
看來我要贏你，四十步都有些多了。”
齊潮陽說完，心態徹底放鬆，很是怡然自得，眉飛色舞。
當着一個女神的面，狠狠挫敗她的小男人，本身就是一種成就，一種人生的大滿足。
而如果這個男人，是姜歌、姜白衣，那這個牛逼，他齊潮陽能吹一輩子。
萬一因此引來女神垂青……
……想一想，還真有些小激動。
齊潮陽的腦內劇場轉不停，一邊自信滿滿的與姜歌對弈，一邊接受着周圍人的恭維，可謂是春風得意。
兩人就這樣你來我往，走了十幾步棋。
齊潮陽的心態，逐漸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不對勁啊！
這感覺不對，這棋局越走越不對勁。
根據他最初的推演、謀劃，至多隻需要十八步棋，就能落子定勝負。
可如今已經走到了十八步，他這盤棋不僅沒有走完，反而覺得還需要走更多步才能見分曉。
這……這不應該啊！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在齊潮陽眼中，原本再清晰明瞭不過的棋局，突然變得撲朔迷離。
彷彿風沙遮眼，又似海市蜃樓，一眼望去近在眼前，可怎麼走都走不出困局。
發生了什麼？！
齊潮陽絞盡腦汁都想不明白，姜歌明明是瞎幾把亂下，可爲何會打亂自己的節奏？
莽夫克高手？
這怎麼可能……
一瞬間，齊潮陽百思不得其解，逐漸懷疑人生。
見前一秒還自信滿滿的齊潮陽，下一刻就陷入舉棋不定的狀態，在場的文武百官都有些迷茫。
一個出身棋藝世家的高手，竟然被一個一竅不通的臭棋簍子幹懵了？
這畫面太過匪夷所思，以至於在場衆人完全不敢相信。
他們的思維開始發散。
“齊潮陽，行了別玩了，誰還看不出來你是在演戲啊！”
“你下棋就喜歡這樣故弄玄虛，在對手以爲有機可乘時，落下終子。”
“演夠了就趕緊落子吧！國君親自做見證，孰勝孰負，一目瞭然……”
因爲眼前的一幕實在過於荒謬，以至於很多人都以爲，這只是齊潮陽在賣弄風騷。
畢竟有女神看着，誰不想風風光光？
然而此刻……
齊潮陽卻是一臉的冷汗、糾結。
他身上的優雅不復，手中的棋子舉了又舉，始終搖擺不定。
倘若說這是演技，那未免也太過了。
尤其是在夕顏大美女忍不住輕笑了一聲後，這種情況就更尷尬了。
這一下，滿朝文武都意識到了不對勁，但偏偏都看不出來，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就很難受。
即便是煉器師出身，沉浸棋道多年的藍笪川，都是看了又看，這才恍然大悟：“妙啊！妙啊！”
看到藍笪川撫掌讚歎的動作，滿朝文武都忍不住好奇的看着他。
“藍大學士，此話怎講？”一個大臣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道。
“不可說，不可說，妙不可言！”
藍笪川卻是老神在在的拿捏了起來，隨後便十分關心的對齊潮陽道：
“怎麼了？”
“姜小友明明都瞎幾把亂下了，你還在思考什麼？”
藍笪川此人，是出了名的八卦和嗓門大。
這一關心、一問候，頓時連九間殿外的宮女、太監，都聽得清清楚楚。
聞言，齊潮陽的臉色頓時像是吃了蒼蠅一般噁心。
他漲紅了臉，硬着頭皮舉起棋子，按照他原本的思路，落在棋盤上。
姜歌緊接着抓起棋子，還是看都不看一眼，就那麼一丟。
這看似隨意、敷衍、漫不經心的一丟，卻讓齊潮陽面如土色，瞠目結舌。
因爲這枚紅棋落下的位置，正好堵住了黑棋的佈局，活活掐死了要形成的龍頭。
在這枚棋子落下後，整個大殿都隨之陷入到了極度安靜的氛圍中。
良久沒有反應。
鴉雀無聲，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懂得棋藝謀略的官員，都一瞬間目瞪口呆，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着棋盤，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爲姜歌這一丟，實在是太準了。
怎麼就剛好落在那個位置了？這未免也太巧了吧？
這一刻，即便是不懂棋藝，看不明白棋局的大臣，也能從齊潮陽身上，看到明顯的慌亂。
“還舉棋不定？能不能快點。”姜歌不耐煩的催促着，你這不浪費我直播時間嗎？
齊潮陽此時已經近乎智熄，他很想讓自己冷靜下來思考。
但身爲一介武夫的姜歌，都能不假思索的亂下一通，自己身爲一個智計謀臣，哪還有臉面去思考那麼久？
我看不懂，但我不能說。
我齊潮陽，也是個體面人啊！
……最後，爲了保住顏面，齊潮陽只能打亂自己的佈局，迎合姜歌的思路落子。
而他卻不知道，他正一步步走進姜歌的佈局中。
從開局到現在，他所走的每一步棋，都在姜歌的掌控之中。
三十七步。
三十八步。
三十九步。
不多不少，當走到四十步時，齊潮陽瞳孔朝內一縮，整個人都宛如石化一般僵在當場。
他手中的棋子，更是不受控制的跌落在地。
因爲他這才絕望的發現，他的棋子完全走進了死衚衕。接下來不管怎麼走，都是死路一條。
姜歌那看似雜亂無章的棋子，無形之中竟然佈局萬千，形成全面封鎖。
棋盤上，紅棋相互呼應，猛然綻放出前所未有的華光！
正如齊潮陽之前吹噓那樣，這局棋只四十步就結束了。
只不過勝負的雙方卻反了過來。
齊潮陽……是被結束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