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韶華緣夢錄 >第八十九章 茶棚道別返故土
    經過陽關城一事,孟珺桐對項銘的惡感可以說是升到了極點。

    這個視人性命如草芥的傢伙,在孟珺桐看來簡直就是一個冷血動物。

    都說亂世之中,人的性命不如芻狗,可孟珺桐畢竟是出自淨土韶華城,無論如何她也不可能去理解,去認可項銘的那種說法。

    孟珺桐拒絕了和項銘同行,項銘倒是沒有死纏濫打得跟上去。

    距離陽關城十多裏地外有一座無名茶館,茶館的老闆是一箇中年大叔,來往熟悉的客人們都會喚他一聲土叔,只因爲無論是這位大叔用上什麼茶葉,煮出來的茶水永遠都有着一股子土腥味兒。

    可奇怪的是,即便是他煮的茶並不那麼好喝,許多走腳路過的行商仍然會是絡繹不絕得到他這幾步見方的小茶棚裏來茶上盞茶,與這位土叔閒扯上兩三句。

    一來二去的,這小茶棚倒是成了這條官道上頗有人氣的一處所在。

    只是近日,茶棚略微有些冷靜,入秋以後來秦的各國商人也是少了許多,秦地苦寒,不是誰都熬得住這兒的氣候。

    不過土叔卻似是半點不爲茶館冷靜沒有生意而焦慮着急,獨自一人拎着一杆土煙槍,斜躺在那簡單粗糙的竹躺椅上,悠哉悠哉得曬着太陽。

    經。

    “用了這麼多年,也不換杆煙槍,都黑成什麼樣了。”項銘從官道的一頭晃晃悠悠得走過來,嘴裏叼着一根草根。

    自從他來到秦地以後,就常常喜歡從路邊折上這麼一枝草根叼在嘴裏。

    當地人管這叫苦草,入口咀嚼,先是苦澀,慢慢的嚼久了就會甘甜起來。

    相傳當年老秦人最艱苦的時候,就是靠着從地裏刨這種苦草喫食活了下來,可是誰又能夠想到當年要靠着喫苦草地能苟延殘喘的秦人,如今會成爲六國公認的虎狼霸主。

    土叔與這項銘看起來很熟悉的樣子,而且他像是一早就已經猜到項銘會來找他,隨手將煙鍋在身旁的石頭上敲擊了兩下,眯縫着眼睛也不去瞧項銘:“不一樣的,有些東西,一但換了,意思就不一樣了。自己找地方坐吧,茶已經泡好了。”

    “我可不愛喝你那茶,”項銘嘴上這麼說着,卻是已經朝着茶壺的方向走了過去。

    土叔不去理會他的口是心非淡淡道:“能喝就再喝幾杯,回了大楚,便是想喝,也喝不着嘍。”

    “你知道我準備回去?”項銘有些意外。

    土叔是楚國最早一批進入秦地的諜報探子,主要負責兩國之間的情報傳輸工作,要說資歷,眼下整個楚國所有的諜子中,沒有幾個能夠趕得上他的。

    土叔摸出菸袋,往煙鍋子裏又添裝了一些菸絲點上,深深得吸了一口,嫋嫋的煙霧從他的口鼻之中吞吐而出:“是該回去了,你來這兒差不多有十年了吧。”

    項銘嗯了一聲,點頭道:“算上今年,整十個年頭了。”

    土叔伸手摸了摸自己鬍子拉碴的下巴:“想好回去後怎麼交待了?”

    項銘當然知道土叔這裏說的交待指的是什麼。

    陽關城這個點,他一紮就是整整十年。

    國家和家族在他項銘身上寄予的厚望不是尋常人能夠想象的。

    但是眼下陽關城的情況,很顯然這花了十年紮下的釘子算是徹底的廢了,若是沒有一個合理的交待,項銘此次回到楚國京都拜月城恐怕是很難再有翻身的機會。

    項銘咀嚼着嘴裏的苦草,品味着那苦盡之後流出的那淡淡甘甜。

    “你知道的,京都裏想要你死的人,不下於一打。”土叔補充了一句說道。

    “這個我比土叔清楚,”項銘終於吐掉了嘴裏的苦草“壞了陽關城的計劃,還折了近乎一整支龍影禁軍,這罪過,怕是夠我從項氏一族除籍了吧。”

    土叔停止了吞雲吐霧,稍稍坐起身子轉頭面對項銘:“你小子既然都知道,又敢回京都,想來是手裏已經有了足夠份量的底牌了,看樣子倒是我瞎操心了。”

    “土叔,瞧您這話說的。”項銘打哈哈道:“在這陽關城,您纔是真正手眼通天的大菩薩,什麼人什麼事兒能夠逃得過您這雙眼睛。要不是有您給我指路,我能夠熬過這十年?”

    土叔卻是不把這小子的溜鬚拍馬聽進耳朵裏,隨手抖去已經燃燼的菸灰,另一隻手卻是從袖中掏出了一本小冊子丟給了項銘:“臨行了,倒也沒給你準備什麼東西,這本花名冊就給你帶回京都去吧。”

    項銘接過名冊卻是沒有翻開,他已經猜到了這是什麼。他有些詫異土叔會把這東西交給自己。

    有這本花名冊在,就算自己真的把陽關城的事辦砸了,不需要任何交待,這花名冊的功勞也可保他安然無恙得躲過京都城中的各方明槍暗箭。

    “土叔,這可是你回楚國的本錢,就這麼給我了?”項銘晃了晃手中的小冊子,一臉認真得問道。

    土叔一笑:“回去?還回去幹什麼,都這把年紀了,早沒那些個亂七八糟的念想了。你是覺得我這把年紀,回到京都還能夠統轄龍影禁軍,還是執掌大內禁衛?”

    項銘無語,土叔是個聰明人,他項銘也不笨。

    做爲一個諜子,身處敵國,肯爲自己國家的眼耳,土叔的功勞大的嚇人。但是回到了楚國,他又是什麼?

    他的身上有着那麼多的國家機密,無論如何當權都都不可能放任他離去。可是他這一把年紀,又能夠爲皇家做些什麼呢?

    如果回到楚國,毫無疑問,土叔最好的結果也就是被軟禁至死,不濟一些,可能直接就被賜了斷腸紅,絕命散,一聲不吭得就消失在了這個世道上,哪能如現在這般閒雲野鶴,逍遙自在。

    “項銘啊,你什麼都做的很好,獨獨是這心思太重了。你這年紀,背這般心思,很容易將自己壓垮的。”土叔意味深長得說道。

    項銘抿動嘴脣似是想說些什麼,可最後還是將到了嘴邊的話給嚥了下去。

    “走吧,走吧。”看項銘不願意言語,土叔長長嘆了一口氣,起身離開了竹椅,步履蹣跚得向着茶棚內走去。

    項銘看向了身邊桌案旁的那個茶壺,今日若是不喝個夠,以後可就再嘗不到這充滿土腥味的茶水了。

    當下,少年人自斟自飲,連喝了三大碗,直到水壺空空,這才轉身衝着茶棚之中的老者身影,深深作揖:“土叔,您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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