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桐獨自一人靜靜的坐在一棵大樹上遠遠的望着天。
遠處的東方已經微微泛起了一絲魚肚白,這一夜過的不消停,可終究還是過去了。
薛定無聲無息得出現在了孟桐的身後。
“薛大哥,你說這世上真的有公道嗎?”孟桐自然察覺到了薛定的氣息。
薛定輕聲道:“你若覺得有,它便有。”
問薛定這樣的問題無疑是有些殘忍,他這一生經歷過的痛苦和背叛遠不是尋常人可以理解的。
別人都是被親友所叛,可他曾經是被自己的國家所背叛。
那麼多的袍澤死於亂戰,他雖苟活性命,可這十多年,內心無一日不倍受煎熬。
“那你相信嗎?”孟桐繼續問道。
薛定半晌也沒有回答,最終他輕輕躍下樹枝回到地面:“我相不相信不重要,事實上無論相信不相信,有些事該做的總是要去做的。至於公道,老天若是不給,你自己也可以嘗試着去討一討。”
孟桐跟着薛定跳回到了地上,她默默握緊了掌中一塊質地冰冷的石頭,這是離開前那位蠱師長老丟給她的。
蠱師長老告訴孟桐,他們巫蠱族人絕不會是人間唯一一股向她出手勢力,接下來出現的人只會越來越強,而孟桐最終定會喪命於人間。
和孟桐想得不同,這些蠱師並非來自黃泉道,而是來自人間南方一支神祕的巫蠱族。
蠱師長老丟給她的那塊石頭其實是一件很普通的靈器,那裏頭記錄了一件許多年前的往事,與她母親第一次入世有關。
就石頭中的記載,當年蕭瀟曾經獨闖巫蠱族的禁地,殺傷巫蠱族許多族人,最後從禁地裏奪走了巫蠱族的一件重寶。
因爲失去那件重寶,巫蠱族族人遭受到了慘絕人寰的詛咒。
也是從那兒以後,巫蠱族纔開始兵行險招,大肆飼養血蠱。
因爲即便不遭受血蠱的反噬,他們的族人也最多活不過五十歲。
而這些巫蠱族的人族人之所以對孟桐出手,也並非是爲了爭奪韶華,而是單純爲復仇而來。
至於爲什麼他們會擁有黃泉道的控屍蠱蟲,這一點那位長老雖然沒說,孟桐卻是多少猜到了一些,黃泉道的人可是一天也沒有閒着,雖然他們現在還沒有直接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但是他們的動作肯定不會少。
找上曾經與孟桐母親有仇隙的巫蠱族,讓他們來做孟桐的攔路虎也不是不可能。
這些巫蠱族的蠱師來找自己,無非是想爲族人們討個公道。
孟桐從沒有覺得如此壓抑難受過。
雖然她不知道母親當年爲什麼要那麼做,可是要讓一族人受到生生世世,那般可怕的詛咒,是不是太過分了一些。
就算這一族的人全都是十惡不赦之人,那他們的後代呢,那些剛剛出生,什麼壞事都沒有做過的族人,卻也要承受同樣的懲罰,這公平嗎?
“薛大哥,你有沒有聽說過南方的巫蠱族。”孟桐突然有一種想要多瞭解一下這羣人的想法。
用那長老自己的話來說,詛咒已經降臨到了他的頭上,就算孟桐不殺他,他也活不過今年的冬天。至於剩下的幾個蠱師,他們這一次激活了血蠱,就已經註定會被體內的血蠱蟲一點一點地吞噬殆盡,想要活到詛咒應驗的年紀也不可能了。
薛定搖了搖頭,他還沒有去過南方,走到最南的位置,恐怕也就是秦國的陽關城了,燕國也好趙國也好,這裏都沒有太多關於巫蠱族的記載。
“好像曾經聽行商提起過,說南方多有障林,裏邊有養蟲操蠱的邪士,經常會捉村外的活人來煉蠱試蠱。”薛定隨口說道。
孟桐微微搖頭,她知道這樣對蠱師的定義是狹隘的。
她自己在韶華城時也學習過蠱術,而且還是雲珠聖女親自傳授的。
蠱術並無正邪,而且一些獨特的蠱術不審治病救人的妙法。
比如說可以淨身去穢的除瘴蠱,可以提神醒腦的凝神蠱,可以爲人解毒的化毒蠱等等,更有傳說中可以讓人涅重生的鳳凰蠱。
蠱術從無正邪定義,便是看用蠱之人的用心如何。
就像是醫師同樣可以利用自己的醫術來害人一樣。
“回去你可以問一下顏風奕,我記得早年顏風奕曾經帶兵南下,去過蜀國,那時候的蜀國還沒有被秦國吞併,那一帶煉毒養蠱之人不少。”薛定給出了一個建議,他並沒有問孟桐今夜在這裏見到了什麼:“長渠鎮那邊應該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咱們這就回去?”薛定問道。
孟桐點了點頭,就像那個蠱師長老所說的,找上孟桐的絕不會只有他們一批人,這接下來的麻煩怕是隻會一次比一次麻煩,一次比一次兇險,她須得好好理清思緒,想想日後如何應對。
回到長渠鎮時,鎮外的長渠之中的火尚未完全熄滅。
孟桐有些不解得問薛定這是在做什麼,薛定告訴孟桐渠裏焚燒的就是被控屍蠱招來的那些行屍。
這些屍體大多都來自於幾裏外的那座亂葬崗。
“這麼做也好,”孟桐是贊成薛定的做法的。
雖然被控屍蠱控制和中屍毒的情況不一樣,但是這些屍體留在這裏終究是個隱患,弄不好還會鬧出瘟疫來,一把火燒也算是個乾淨。
逃出城外的百姓也是接到了消息開始陸續回到了城中。
此刻刑柏和魏靈正在幫助城裏衆人安置,畢竟先前那位鎮守大人的庸碌無能也是大家親眼見到的。
顏風奕已經回了府上,顏虹卻是一直留在城頭上等着薛定和孟桐回來。
看到兩人平安歸來,顏虹已然趕忙迎了上來。
“你們沒事吧,”顏虹關切的詢問道。
孟桐搖了搖頭,回頭看一眼狼藉一片的長渠鎮,她心中不免有些內疚,這場無妄之災終究是她給這裏的百姓帶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