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月謠 >第四百六十一章 告別
    “什麼地方?”

    李稷怔了怔,“怎麼?你是想看一下嗎?”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姚女官這問法怎麼就像是知道髮帶不在他身邊一樣?

    姚女官藏在袖子下的手攥緊,神情有些緊張,情不自禁點頭。

    是他想多了嗎?

    李稷嘆了口氣,“不是我不想給你看,只是那條髮帶被我弄丟了。”

    “弄丟了?”

    姚女官瞳孔收縮,一臉震驚。

    不怪她有這樣的反應,李稷苦笑,“母親唯一的遺物被我弄丟,在下實在是個不孝子。”

    “不,我不是個這個意思,”姚女官臉漲得通紅,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又說不出口。

    她心裏藏了祕密,憋得難受,卻不知道能不能開口。

    她不想當個追問不休的長舌婦,可這事關她的祕密,她不能不問。

    哽了半晌,姚女官期期艾艾地問,“怎麼丟的?”

    李稷的態度讓人疑惑。弄丟了母親的遺物,李稷卻表現的沒有那麼痛心疾首,彷彿他知道髮帶去哪了一般。

    李稷看向窗外的月光,“在我和一個對我而言很重要的人道別之後,那條髮帶就不見了。”

    那天的事他記得非常清楚。

    李昭離開小屋的那一晚,他睡着前十分確定髮帶還在,但醒來後卻找不到了。李昭說沒看見,還問他是不是掉到什麼地方去了。

    他當時也以爲是不是掉到了牀縫裏去可後來他多次去小屋中找,都沒有找到。

    母親留給他的唯一的遺物就這麼不見了,李稷卻莫名的沒有那麼悲傷。

    大概是因爲髮帶是和李昭一起消失的吧。

    李昭離開了,將他的心也帶走了。

    那一夜之前,他曾經數次想要把母親留給他的髮帶當作定親信物送給李昭,李昭數次地拒絕了。

    而他的髮帶就在李昭消失後也找不到了,這是不是意味着冥冥之中,李昭接受了他的心意呢?

    不過這就真是他純粹的妄想了。

    李稷低下頭,無聲苦笑。

    李昭當年從未接受過他的心意,哪怕在他丟了髮帶後,他去問她,她只是滿臉疑惑地說她也沒有看見。

    直到最後的最後,她依然拒絕了他。

    但這不能怪她。

    李稷在心中深深嘆了口氣,他活到現在這個年紀,才明白李昭當年的不容易。

    換成他,現在有個十三歲的女孩子說要嫁給他,他也只會當成小孩子的戲言,根不會也不敢當真。

    孩子本就性情多變,如果大人當真,最後只會是一場悲劇。

    更何況男女處境迥異,夫君是女子的依靠,當年才十三歲的他根本沒有能力給李昭任何承諾。

    他們如果在一起,承擔風險的人是李昭。

    誰會有勇氣接受一個沒有家族父母支持又來路不明的孩子的愛?

    只有傻子纔會這麼做。

    他從一開始就不該有這樣的妄想。

    李稷偏過頭,靜靜凝望着天上的月光。

    他那時太小太不懂事,如果上天給他回到過去的機會,他一定不會再告訴她。

    就像現在這樣。

    李稷眼中涌動的情緒太過複雜,複雜到姚女官不敢打擾他。

    只是她能出來的時間有限,姚女不得已開口,“昭華君?”

    “抱歉,”李稷回過神來,滿懷歉意道,“剛剛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

    “沒事沒事,”姚女官搖頭,她不好意思再多嘴,但實在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您說的對那個對您而言很重要的人是……”

    李稷漆黑的瞳仁閃爍了一下。

    “是曾經在我小的時候救過我一命的恩人,”他輕聲道,“她沒有告訴過我她的真實身份,只告訴我她叫李昭。”

    “李昭……”

    姚女官雙手緊攥在胸前,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那是個……女子嗎?”

    李稷一怔,不禁瞥了她一眼,額首,“沒錯。”

    姚女官聲音抖得更厲害,“她……比你年紀要大嗎?”

    李稷心中浮現一絲異樣,“沒錯,爲什麼這麼問?”

    “沒什麼,”姚女官低下頭,掩飾住眼中的慌亂,“我只是在想,昭華君你這麼厲害,能救你的人肯定更厲害,一定是像國師大人一樣厲害的女子。”

    對前秦人而言,他們心中的國師永遠只有一位,那就是大司命林書白。

    姚女官這時突然提起林書白,李稷覺得哪裏怪怪的。

    他心中異樣感更甚,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她的確是個比我年長的厲害女子。”

    這世上比李昭還厲害的女人,大概也就只剩下大司命林書白了吧。

    姚女官長長吐出一口氣,像是在做着什麼激烈的心理鬥爭,“那您之前說您和那位姑娘離別了,是怎麼回事?”

    被當成長舌婦也無妨,哪怕被李稷嫌棄,她都要問清楚。

    事到如今,他的過去倒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李稷擡頭看向窗外,“在我十三歲那年,她說要有重要的事去辦,讓我呆在家裏不要出門,隨後一個人離開了,再也沒回來。”

    “再然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

    姚女官嗓子裏像是堵着一大團東西,“那位姑娘她後來……”

    “在我的記憶裏,我看見有人拿劍殺了她。”

    李稷目光沉沉,“我沒有見到她的屍體,如今我也分不清是真有其事,還是我看錯了,抑或是我記錯了。”

    “只是……”

    “只是什麼?”

    姚女官心揪起,緊張地問。

    “只是那天她與我告別的時候,應該是準備去赴死的。”

    咔嚓!

    窗外傳來枯枝折斷的聲音,姚女官渾身一抖,嚇得跳起來。

    “你怎麼了?”李稷驚訝地問道。

    “沒什麼,”姚女官撫着胸口,“我以爲外面打雷了。”

    剛剛那一瞬間,彷彿有一道霹靂在她耳邊劈下,腦海中竄過一道亮光。

    腦海中無數過去的記憶,就在李稷說完這句話後復甦。

    姚女官額上滲出冷汗。

    “你從剛剛開始就怎麼了?”李稷觀察着她的神態,輕聲問道。

    “沒、沒什麼……”

    姚女官呼吸有些急促,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邊,“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她此時已經陷入了六神無主的狀態,想找人商量卻無人可以商量,一時間五內俱焚,看着對面男人彷彿洞察一切的眼神,本能地就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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