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我之間隔着一片汪洋大海。”常識玉道。
方攸不解她的意思,又問道“是殿下的心上人麼”
常識玉沒有回答她,而是反問道“你有心上人嗎”
方攸聽她這麼一問,眼前忽然浮現出衛輕奐的臉來。嚇得她趕忙搖搖頭,想將衛輕奐的臉送腦海中抖落出去。
“沒有麼。”常識玉看方攸一直在搖頭,於是喃喃自語道。
“不是,不是”方攸本想說她剛纔搖頭不是在回答她的問題,但現在反而像是再說她有心上人似的。
“那就是有嘍”常識玉果然弄錯了,問道。
方攸心中了亂了起來,到底有沒有呢怎麼自己竟然猶豫不決。
“夜裏湖邊涼,殿下還是快回宮吧。”方攸放棄了這個問題,乾脆對常識玉說道。
“嗯,回去吧。”興許是真的有些冷,常識玉起身道,仍自己一個人走在前面。方攸在身後瞧着,總覺得她像是積壓了一堆心事似的。
二人回到宮裏,冬禾她們看見了,忙迎上前去,侍候常識玉睡下了。方攸也困得不行,原本挨着枕頭就睡着了的,但又不小心壓到了胳膊,傷口便隱隱疼了起來,於是就這樣半夢半醒地過了一夜。
次日,方攸腦袋昏沉沉的出來洗漱,看見冬禾一臉笑意,“昨兒夜裏真是麻煩姑娘了,弄得姑娘眼睛周圍都青了一圈兒。”
方攸看見冬禾明明也是一樣,卻還笑自己,因此也不由得開口笑道“冬禾姐姐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冬禾連忙趴在魚缸邊瞧了一眼,“哎呀,還真是的,早起我梳妝怎麼沒見着”
“冬禾姐姐,皇上來了”方攸和冬禾正在互相調侃着,那個高高瘦瘦的小太監忽然火急火燎的跑進來對冬禾道。冬禾急忙進屋去通知常識玉。
常識玉本來正躺在貴妃榻上翻着書,聽到冬禾的話,忙起身讓她給自己整理衣發。
那小太監才通報一會兒,梁帝的轎攆已經到了宮門口。
“玉兒參見父皇,父皇萬福。”常識玉對梁帝福身行禮。
梁帝寵愛地攙起了她,“玉兒近日在做什麼呢”
“父皇這幾日也不來看玉兒,是不是忘了玉兒啦”常識玉向梁帝撒嬌道。然後挽着梁帝的胳膊就進了屋裏。
方攸起身後看着兩人的背影,就像是平常人家的父女之間的相處。常識玉在皇上面前更像個沒長大的孩子,而皇上在常識玉面前也像是一個慈愛的父親。
父女二人說說笑笑的聲音,不時從屋內傳出。冬禾又進又出的伺候着。方攸忽然鼻子一酸,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她想不到當看見別的父女之間如此幸福的相處時,她竟然會羨慕,會想起自己的父親,像是忘了當年自己對他的恨。
梁帝只坐了一頓飯的功夫,便坐上轎攆走了。
梁帝走後,常識玉將自己關在屋子裏,任誰也不讓進。
不多會兒,屋子裏傳來常識玉啜泣的聲音,然後便是一聲清脆的瓷器破碎的聲音。
方攸等人趕忙進去,就看見常識玉正蹲在地上哭着,嘴裏喊着“都滾出去不許進來”
冬禾慌忙示意衆人退下,拉過方攸的手,像是懇求的說道“殿下還能聽進去姑娘的一些話,姑娘好歹留在這裏勸勸公主,啊”
方攸看着蹲在地上難過的常識玉於心不忍,也想知道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於是對冬禾點點頭,冬禾感激的看着她領着衆人出去了。
“殿下。”方攸等着常識玉冷靜了一些之後才走到她跟前,蹲了下來道。
常識玉已經止住了哭泣,蹲在那裏仍舊不說話。
“殿下,有些事情不要悶在肚子,說出來會好受些。”方攸看她沒有牴觸,接着說道。
常識玉忽然站起來,抹去了臉上殘存的淚水,呆呆地搖了搖頭,“有些事只能爛在肚子裏。”
方攸想再勸她,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常識玉說得很有道理,每個人都有些必須爛在肚子裏的事,甚至連她也一樣。
“不如去喝兩杯”方攸忽然笑道。
常識玉盯着方攸看,眼神閃爍了一下,張了張嘴,又合上了。
“一醉解千愁嘛”方攸也不知道爲什麼會勸常識玉去喝酒,但之前她每次難過的時候,喝完酒雖然不能好受些,但卻能讓人短暫的忘記一些事,“殿下酒量怎麼樣”
“哈哈哈”常識玉舉着酒杯倒在方攸身上,醉醺醺地道“這裏的酒爲什麼比宮中的還好喝”
“不不不,這裏的酒就是比宮中的酒好,我在宮裏在宮裏也,也有開心的時候。”常識玉眯着眼笑道“宮裏有七哥哥,他最能讓我開心了。”
方攸嚥下嘴裏的酒,完全忘了眼前之人是公主,“你真好,還有哥哥我現在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哥哥,哥哥,哥哥有什麼好我只希望他不是我哥哥”常識玉猛地一口酒入肚,“其實他本來就不是我哥哥哈哈哈哈哈”
方攸也跟着她笑了起來,可是兩人笑着笑着,忽然眼淚就流了下來。
“你哭什麼”常識玉兩手捧着方攸的臉,在確認她臉上晶瑩剔透的珠子是眼淚的時候,才問道。
方攸伸出手在臉上摸了摸,然後將手指放進嘴裏,“真鹹。”說着又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還是酒好喝。”
常識玉淚眼朦朧中,滿嘴酒氣的對方攸道“我真羨慕你。”
方攸方纔酒杯,嗤的一聲笑了,“殿下,你醉了,我有什麼可令你羨慕的”
“你比我自由啊。”常識玉脫口而出道。
“自由”方攸喝完杯中之酒,喃喃道“沒有人是自由的。”
“哎,你教我練劍吧。”常識玉放下酒杯,站起身道“我們今日也學學那些名士高人,飲酒執劍,瀟灑痛快一回”
方攸看常識玉如此情緒高漲,引得自己也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一把抽出身邊的佩劍,道“那好,用劍要快,我便教你一招簡單的。”
只見方攸右腳上前一步,將膝蓋稍稍屈起,上身右轉,執劍的右手隨身體迅速轉動,只聽劍身從風中劈過,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然後穩穩地隨方攸定在了那裏。
常識玉被方攸這一套動作將酒氣驚去了一半,她並未看清方攸是怎麼做出這一套動作的,只感到臉龐忽然一陣小而冷的風颳過,眼前是一閃而過的劍光。
等到常識玉使劍的時候,她握劍的手微微顫抖,正欲轉身,胳膊一擡,整個人便倒在了身後的桌子上。
方攸看常識玉有些滑稽的動作,不由得笑出了聲。只見常識玉扔掉劍,站起身,冷臉看着方攸。忽然,爆出一陣笑聲。兩人皆又笑的躺在了地上。
“方攸,今天謝謝你。”常識玉和方攸飄飄忽忽的走在秦玉街上,華燈初上,大梁的夜生活纔剛剛開始。
方攸笑着搖搖頭,“我以前難過的時候,師兄就常帶我來喝酒,還總說什麼一醉解千愁的。”
常識玉也笑了。
“嘶”方攸忽然捂着胳膊受傷的地方。
“怎麼了”常識玉停下步子道“糟了糟了,我忘了你傷口還沒好,還帶着你出來喝酒。”
方攸突然又捂着肚子,乾嘔起來。
常識玉有些慌,隨後拉起方攸的手道“方攸,你,你怎麼了走,我們進宮去找太醫”
方攸直起身,向她擺了擺手手,道“沒什麼大礙,興許是喝了太多酒,睡一覺應該就沒事了。”
衛輕奐正和常謖坐在聽風齋二樓談論那日行刺之人,無意間向下一撇,便看見方攸和常識玉一身男裝站在樓下,方攸像是有些難受的捂着肚子。
“方姑娘。”
“玉兒。”
方攸和常識玉正打算動身回宮,就聽見兩個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擡頭一看,正是衛輕奐和常謖。
“玉兒,你怎麼又偷溜出宮來了”常謖的聲音有些嚴肅。
常識玉上前拉着常謖的袖子,道“七哥哥,你不也溜出來了嗎怎麼我就不行啊”
常謖也不跟她計較,仍問道“你出來做什麼”
“喝酒啊。”常識玉毫不避諱的說道。常謖搖搖頭,一臉拿她沒辦法的樣子。
衛輕奐聽聞常識玉的話,看着有些站不穩的方攸,怪不得他現在還能聞到她身上傳來的陣陣酒氣。
“方姑娘有傷在身,怎麼還出來喝酒”衛輕奐的話中似乎帶着些慍怒,像是在對誰發牢騷似的。
常識玉看着衛輕奐,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對常謖道“七哥哥,你送我回宮吧。”隨後又對衛輕奐說道“纔剛一會兒方攸說她肚子痛,勞煩衛大人帶她去醫館瞧瞧罷。”
方攸聽聞常識玉的話,忽然擡起頭,“啊我已經好多了,還是我陪公主回去吧”話未說完,忽然痛苦的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
常識玉只當方攸是不好意思留下來,因爲害羞才順着她的話肚子痛,於是拉着常謖,滿自歡喜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