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到來,讓那些乞丐全部擡起頭打量。
這裏從來沒有大戶人家來過,看他們的穿着,不像是會出現在這裏的人。
緊接着,此起彼伏的乞討聲響起。
“公子,您行行好,給點銀子吧!”
“公子,我們已經好幾天沒有喫過飯了,您就行行好施捨一點。”
花緋看着他們一雙雙泛着精光的眼睛,忍着沒有出聲,徑直從他們身邊路過。
這種情況,只要給了其中一個,其他人就會一擁而上,把他們喫個骨頭都不剩。
她邊走邊低聲問菊兒:“你家還有多遠?”
菊兒生怕主子嫌棄自家偏遠,環境又不好,用帶着乞求的目光看向她道:“主子放心,就在前面,就快到了。”
擡頭看去,前方一個拄着柺杖的老婆婆迎面走來。
那張滿是滄桑的臉微微擡起,渾濁的眼眸在菊兒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最終把手中的柺杖重重拄在地上。
“菊兒,你終於回來了!”
花緋詫異的看向菊兒,問道:“這就是你娘?”
菊兒衝她搖搖頭,小跑着去到老婆婆面前,扶住她的胳膊關切道:“馬婆婆,您怎麼出來了?我娘呢?”
馬婆婆眯着那雙因皮膚鬆弛而耷拉下來的眼看了她半晌,眼中有淚花轉動。忽而把手中柺杖拿起,往她身上打去。
“你這個不孝女!你還知道回來,你還知道你有個娘在這裏!我以爲你攀上了富貴高枝就不管你娘和弟弟妹妹了!”
菊兒任她打着,一下沒躲,站在原地哭了起來。
“馬婆婆,我不是故意不回來的,您別這樣,要是氣壞了身子怎麼辦?”
“你和我說有什麼用,你對不起的是你娘!”
“我娘,我娘怎麼了?”
聽到這句問話,馬婆婆把手上柺杖收了回來,只抹着眼淚哭,不說話了。
菊兒看了花緋一眼,見她朝她點點頭,立即小跑着往家中跑去。
花緋和青南緊跟其後。
剛走到院子,迎面撲來一股濃重的腐臭味。似是許久沒有打理過了,雜草叢生,老鼠到處亂竄。
花緋微微蹙着眉,沒想到京城還有這樣的房子。
再往前走幾步,忽而聽到菊兒淒厲的哭聲。
“娘!娘你這是怎麼了?!”
花緋心中一緊,連忙加快腳步。
進門之後,只見一個不大的房間中,破木牀上躺着一個臉成灰黑色的女人,雙眼緊閉,裸露的手臂上有一塊塊暗紫色的痕跡,已看不到胸膛起伏。
木牀旁邊站着一個看似十歲左右的小男孩,眼中含着淚,靜靜看着面前的菊兒哭成一個淚人。
花緋看到這個情景,臉上的表情變得凝重。
若她沒有猜錯,菊兒的娘已經……
“大姐,馬婆婆說娘已經死了,她再也回不來了,你不要哭了,娘不喜歡我們哭的。”男孩眼中的淚水就要控制不住掉下來,卻生生讓他被逼了回去。
“只是大姐,你爲什麼這麼晚纔回來?娘死之前一直在念叨你,就希望臨死前能夠再看你一眼。你沒有聽到孃的禱告嗎?”
菊兒伏在牀上哭得不能自已,聽到這番話,更加傷心,因爲抽泣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是我對不起娘,我沒能回來看她最後一眼,是我該死……”
花緋嘴角動了動,想說什麼卻如鯁在喉,心中極其不是滋味。
若不是她之前一直沒把菊兒的話放在心上,也不會讓她娘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菊兒,你……節哀順變。”終於,她好不容易憋出這句話。
她知道對於此刻的菊兒來說,什麼都彌補不了她的錯過,可還是想安慰她一番。
菊兒沒有迴應,只嗚嗚哭着。
不久,房間內突然闖進了一個人。
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渾身髒兮兮的,身形瘦弱,黑溜溜大大的眼睛用審視的目光在花緋和青南身上來回打量。
眼睛瞥向牀邊之時,眸光變得凌厲。
“王菊兒,你還知道回來?!你滾,你不要碰我娘,你給我滾!”
話落之時,她已經衝到菊兒身邊,扯着她的衣裳使勁往外扯,想把她扔出去。
菊兒回頭看向她,抹了抹眼淚之後便低垂着頭,任她的拳頭打在她的身上。
少女並沒有因此停歇,打罵得更起勁了。
“你這個掃把星,就是你來到我家之後,我家才變成這樣,你害了我爹,害了我娘,害得我和弟弟沒有了家,你居然還敢擾我孃的在天之靈,你給我滾出去!”
“明明說好給我娘治病的,一副惺惺作態孝順的樣子,結果給了幾兩銀子就跑了,你這個害人精,人都死了你還回來做什麼?!”
看着她的巴掌一下一下打在菊兒身上,花緋實在忍不住了,上前把那個少女拉扯到一旁。
“有話好好說,不要動手。”
菊兒此刻泣不成聲,見花緋護着她,悲傷的眼中帶着一絲感激。
大戶人家都是十分忌諱這種場景的,特別是在一個這樣破舊的房中,沒想到少夫人居然還會安慰她護着她。
在她的心中,作爲奴婢,千死萬死都是應該,並不會因爲花緋之前耽誤了她出門而對她有任何怨言,更不會覺得花緋必須對她有愧疚而出手幫她。
然而,此刻的花緋是確實心中有愧的。
按照那個少女的說法,當時她孃的病應該能夠治好,只是手中缺銀子。
而她卻把菊兒手中的銀子全部拿走,還把她的差事調換,限制了她出府的自由。她孃的死她不是完全沒有責任。
少女狠狠瞪着她,怒吼道:“我們家的事要你這個外人管?!你也給我滾!”
菊兒見她這樣,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勸說道:“小蓮你不要這樣,他是我主子……的朋友,以下犯上是要被處罰的。”
“呵,你主子又不是我主子!你不要以爲你把自己賣給了哪個老爺就能用身份壓制我了,你永遠就是個賤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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