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蕾雅面色帶着清淺笑意：“阿哲，你也坐吧，他們知道我的要求。”
如此，金哲便坐在呂宣身邊，還暗暗握了一下她的手，呂宣回握了一下，兩個人相視一笑。
這一幕落入芙蕾雅眼中，她神色依舊沒有變化，只是繼續道：“聽說最近你跟江家的合作進行得很好，不要太累，身體最重要，媽給你介紹的營養師怎麼樣？”
“我不喜歡。”回答得乾脆利索。
“她是媽媽朋友的女兒，之前媽媽身體不好，就是在她調養下恢復的，你呀，就是不懂得照顧自己。”
原本呂宣只是聽着，聽到“女兒”這兩個字，就意識到事情沒那麼簡單。
之前聽說她一直給金哲相親，現在發展到介紹營養師了。果然這頓飯不能讓人好好喫。
金哲語氣淡淡，重複了一遍：“我不喜歡，以後不用介紹了。”
“好吧，不過你一個人住媽不放心，等公司不忙，你就搬回來住吧，這樣媽媽也能照顧你。”
“不用。”
三番兩次被拒絕，芙蕾雅神色也沒有變化，反而開始計劃起金哲回家後的作息，母子倆一言一語，彷彿是在跟空氣對話。
呂宣之前不知道金哲跟他母親是怎樣的相處模式，現在她知道了。金母的控制慾太強，或者說在她眼裏，金哲還是個需要照顧的孩子，而她是母親，就應該面面俱到。
至於孩子的意見，於她來說彷彿只是一句玩笑話。
這時，侍者來上餐，看到金哲面前只有一杯酒，芙蕾雅臉色頓了頓：“酒是用來應酬的，平時少喝。”
金哲緊繃着臉沒說話，呂宣正想開口，就看到對面的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說：“不管怎麼說，你現在是阿哲的女朋友，照顧他是你應盡的責任，平時讓他少喝點酒，多喫點有營養的東西，對了，你會下廚嗎？”
“我……”
“她是我女朋友，不是保姆，沒必要會下廚。”金哲徑直打斷，生起氣來與芙蕾雅嚴肅的樣子越來越像。
桌下，呂宣抓住他的手，衝芙蕾雅笑了笑：“阿姨放心，我們不是小孩子，會照顧好自己的。”
“這樣最好。”芙蕾雅示意侍者過來，給金哲點了一道牛排，又掃了眼呂宣面前的鬆餅，“呂小姐是模特，應當要減肥，就不用加餐了。”
呂宣的笑容有些僵硬，知道來者不善，沒想到這麼不善。
身旁的男人似乎想爲她說話，呂宣又拽住他胳膊，微微搖了搖頭。她實在是不希望金哲跟母親撕破臉，不就是受點委屈，她又不是沒受過。
芙蕾雅將這一幕盡收眼底，脣畔笑意斂了斂，她看了眼自己身旁，忽而道：“阿哲，去樓下幫媽媽取一下包，藍色的。”
這話一出，氣氛變得有些微妙，金哲徑直道：“司機在樓下，讓他送上來。”
“手機也在下面。”芙蕾雅莞爾，“你有他的電話嗎？”
男人沒說話，顯然沒有。
最終金哲還是走了，桌上瞬間剩下兩個人，呂宣心知肚明她是故意支開金哲，大概後面的話，金哲不能聽吧。
“聽說呂小姐最近剛殺青一部戲，恭喜。”
對面的女人微微擡起酒杯示意，呂宣也換成酒：“多謝阿姨關心。”
芙蕾雅保持着優雅的笑容：“演藝圈我雖然不瞭解，但聽說比較辛苦，能喫得消嗎？”
“喜歡就可以堅持下去。”
聞言，芙蕾雅微微頷首：“是啊，年輕就有衝勁兒，況且呂小姐這麼漂亮，不管在哪個行業，都會出人頭地。”
這話沒什麼毛病，可呂宣總聽着哪裏不對，或許是她想多了吧。
緊接着，芙蕾雅話鋒一轉：“不過若是爲達目的做一些損人不利己的事，恐怕就有些不太好。”
呂宣放在膝蓋上的手握緊，沒忍住回了一句：“阿姨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我性子直，拐不過彎。”
見狀，芙蕾雅倒是笑起來：“過去這麼久，還是這個性格，那我就直說了，之前因爲你那些緋聞，阿哲手底下的產業受到不小影響，這個，你不知道吧？”
金哲的公司受到影響了？
呂宣怔了怔，這個她真的不知道，當時她忙着拍戲，每次跟金哲通電話，都是對方安慰自己。
想想，她確實沒有了解過當時他的情況。
“呂小姐，你是模特出身，如今轉行進入演藝圈，我並不反對，人追逐自己的夢想沒有錯，可阿哲是無辜的，公司短短几天損失了四百萬，以呂小姐現在的身價，恐怕上一部戲的酬勞就沒有了。”
呂宣心裏咯噔一下，沒想到算的這麼清楚，她保持着禮貌性笑容：“我確實不知道這件事，但去年我在國內爲金式女裝代言，聽說利潤不止四百萬。”
芙蕾雅怔了怔，這纔想起來呂宣代言過金家女士西裝品牌，不過下一刻，她淡淡笑了笑：“呂小姐在國內的身價確實很高，但這是y國，各方面都有所不同。”
“y國的貨幣換算，跟國內相差不大。”
“這點呂小姐說對了。”芙蕾雅勾了勾脣，臉上帶着勝券在握的笑容，她說，“不知道呂小姐還記不記得幾個月前，阿哲幫你還清了解約的八千萬債務。”
呂宣一愣，下意識脫口而出：“這話是什麼意思？”
“看來呂小姐不知情，阿哲年紀小，不懂事，容易衝動做事，呂小姐經歷豐富，應該知道，他剛接管公司沒多久，怎麼能一次性拿出來這麼多錢？”
“這……他是向您？”講真，呂宣還真沒有想過這茬，她對金家的產業沒什麼瞭解，最靠近的一次就是去年代言，參觀了品牌總部，一個字，壕無人性。
再加上當時候事情多，她心裏亂，也就沒有去想這茬。
“不是我，是他的父親，我的前夫。”芙蕾雅道。
什麼？
呂宣的眼睛睜得更大了，正要追問，就聽芙蕾雅繼續說：“阿哲接管公司不到一年，我不知道他在你面前是什麼樣子，竟然讓你有這種錯覺，好在現在你知道了真相，應該明白怎麼做吧？”
明白怎麼做？
還能怎麼做。
“阿姨不用擔心，這筆錢我暫時還不上，但不代表不會還，假以時日，錢會連本帶息，一分不落地回到金叔叔手裏。”
這一番話，呂宣是壓着一口氣說出來的，她從來沒有想過利用跟金哲的關係讓這筆錢一筆勾銷。平時都是跟他開玩笑做交易，她私底下還是一筆一筆地攢着。
既然這筆錢是金叔叔的，要還，也該到金叔叔的口袋。
芙蕾雅聽出了她的話意，並沒有放在心上，反而笑意更甚：“阿哲以後的路，我跟他父親都安排好了，你是個聰明的姑娘，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阿姨只關心金哲有沒有帶給金家利益，有沒有按照你的想法生活嗎？”
盤裏的蛋糕被餐叉攪得不成樣子，呂宣終於沒忍住開了口，她擡眸，一雙狐狸眼不卑不亢，甚至略帶幾分侵略性。
芙蕾雅一怔：“你在說什麼，他是我的兒子，我比誰都瞭解他。”
“真的嗎？”呂宣勾了勾脣，“那您知道他喜歡喫什麼口味的菜，晚上幾點睡覺，最害怕什麼東西？”
“……以前是我沒有好好陪他，現在他在這裏，給我一段時間，會清楚的。”嘴上這麼說，可芙蕾雅的底氣似乎沒有那麼足了。
自知對兒子心有虧欠，卻不願在外人面前表露出來，芙蕾雅話鋒一轉，反駁過去：“你是阿哲的女朋友，這些事自然清楚，我忙着共組偶，難免有些疏漏。”
呂宣卻置若罔聞，道：“他不喫辣和芹菜，晚上十一點到凌晨兩點間休息，早上六點起牀，但你知道他害怕什麼嗎？”
“什麼？”不知道爲什麼，此時看着那雙狐狸眼眸，芙蕾雅第一次有些失態。
她下意識發問，呂宣笑意微微斂起，語氣聽不出喜悲：“他最害怕被人丟下。”
芙蕾雅眸光一閃，前者繼續道：“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麼，阿姨口口聲聲說安排了金哲的一切，聽起來照顧得面面俱到，可真正需要照顧的不是他的工作，也不是感情，是他的感受。”
呂宣直直看着對面雍容華貴的女人：“恕我冒昧問一句，阿姨照顧過他的感受嗎？”
“……不管怎麼樣，我是他的母親，有責任替他做規劃，他要擔起金家的重任，就註定不能跟別人一樣。”這番話說得鏗鏘有力，可明眼人都能看出芙蕾雅有些急了。
她沒想到過了這麼久，呂宣的脾氣不減反漲，甚至敢在公共場合頂撞長輩。
“阿姨字字句句都在說爲了他好，可我聽到的看到的不是母愛，是一道以愛爲名實則自私的枷鎖。”
芙蕾雅臉色終於變了：“你憑什麼質疑我的安排，你們生長環境不同，就不可能有結果。”
“我沒有質疑，這是事實。”縱然撕破臉說開了，呂宣還是保持着禮貌的態度，她對眼前這位貴婦瞭解不多，可就剛剛說的那些，足以證明這個人控制慾很強。
“阿姨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在金哲身上，有想過他是什麼感受嗎？”
“我的安排對他來說就是最好的選擇，本以爲在這點上我們會有共同話題，沒想到呂小姐這麼冥頑不靈，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麼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