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客氣問道：“師兄往何處去？”
他似有難言之隱，躊躇半日。
“我有事先走一步，師兄請便！”我福了福身，蓮步輕移，準備回殿。
“凝兒！”身後傳來久違的呼喚，像是穿越時空一般，我腳步頓了頓，又若無其事地往前邁步。
他瞬行至我面前，攔住我的去路，神情悽然，隱有期盼：“凝兒！”
我環視左右，淺笑問道：“此處並無他人，師兄莫非喚我？”
“你何必明知故問？”他隱有怒氣。
“青——冥——師兄！”我笑笑，一字一字地強調道：“我姓白，名練，並無表字。”
“你怨我，恨我，我知。”他伸出雙手，試圖去握我的手。
我稍稍側身，避開了他：“師兄說笑了。白練任性，多虧師兄在仙界對我多加照拂，何談怨恨？”
“只要你不要如眼前般冷落我，視我如無物，怎樣都可以。”他解下浮香劍，遞給我語氣堅決：“青要之事，你若還耿耿於懷，便用它了結了我罷！”
我淺笑着，將劍推回：“師兄委實嚴重了。且不說青要時，你收留我，撫養我的恩德，只論崑崙同門之誼，我怎會如你所說？”
“那你爲何對我避而不見？”他雙眼清澈，瞳仁黝黑，如深潭似墨玉。
不知魔氣祛除了未？
我苦思惡想，心中一蕩，勉強笑道：“青要輪迴，於師兄而言，有金枝玉葉相伴，溫玉軟香相隨，功成名就，位極人臣，可謂是風光無限。於我而言，自始至終，不過是‘被棄’二字。師出同門，境遇卻是雲泥之別，我難免慚愧，唯恐見了師兄，勾起傷心，便暫時避見罷了。”
“當真？”他也踱到我身邊。
我點點頭，隨手拈下一片芍藥嗅了嗅。
“位極人臣曾有，金枝玉葉絕無。”他將一朵芍藥輕輕插入我的鬢髮，解釋道：“我一直只有你。”
“師兄素來心思縝密，可如今，言語間少了思量。”我摘了一朵玉蘭，朝他莞爾一笑。
他一愣，不解地看向我。
“或許應該說，”我笑道：“樂樵一直只有音凝。”
他欲言又止，眼神變幻莫測，卻再無黑氣蒸騰。
我兀自捻着花瓣，有意無意道：“青冥師兄何時回安香宮，天色不早了呢？”
半晌未有回答，我疑惑地轉頭，卻見他眼中隱有晶瑩：“凝兒，你當真不願見我？”
“日日見到竹屋，荷塘，木舟，流水，處處皆有你的音容笑貌。日日思念你，愧對你，我不願生。可我又自私地盼着再見一見你，抱一抱你，無眼無舌無耳都無妨，哪怕生魂也無妨。滿手血腥的我，唯恐日後魂飛魄散不得超生，再無機會見你，每每念及此，我又不敢死。我守你一世，孤獨終老，追魂九天，穿時越世，卻終身不見你入夢。”
他邁進了一步，卻不敢再近，語不成調：“你，果真，恨我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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