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姐姐饒命!少主饒命!”捆仙繩捆得嚴實,那女子一截一截,像條白蠶一般在地上翻滾,朝我而來。
我擦乾了眼淚,吸了吸有點關不住的鼻涕,甕聲甕氣道:“算了,夢姐姐,她也不是故意的。”
“少主!”她轉身恭敬地朝我行了一禮,欲言又止。
好罷,我知曉她意欲何爲了。
夢香對我的稱謂,有三種。她喚我“姑娘”時,是親切,喚我“練練”時,是親近,現下喚我“少主”,是親敬。衆人當前,我須得維護她歸兮殿總管的威嚴。
若罰此女,未免有些一尺水翻騰做百丈波。不罰此女,日後衆人有樣學樣,無視宮規,在外遲早闖出大禍。
環視一遭,見衆人神情各異,有不以爲意,有冷眼旁觀的,有蹙眉捏袖的,更多的是不動聲色。我思忖片刻,對着那條哭鼻子的白蠶,清聲正色道:“你最喜哪種植物?”
“稟少主,奴婢最喜麗蘭,一時不察,才傷了少主。”那白蠶抽噎着。
我望向凌雲,見她點點頭。凌雲曾是扶風殿的總管,素來坦誠不做作,我自是信她。
“那你最厭惡哪種花?”我抽抽鼻子,繼續問道。
“稟少主,奴婢最厭桂蘭。”
“念你初犯,罰你去桂蘭樹下站足一個時辰,萬不能使用術法屏障花香。若再有違歸兮殿規矩,便送去思過崖,遣回扶風殿。如此,你,”我站定在白蠶面前,架勢十足,凝重地瞧着她:“服是不服?”
我仰頭停了停,見衆人神色異動,便昂首挺胸環視一圈,鄭重其事道:“我白練雖素來不講究了些,也貪玩了些,但天宮殿內之定律,卻從未違背,絲毫不敢壞了規矩。衆姐妹無論來自何處,因何而來,在歸兮殿內便是一家。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歸兮殿素來開明,規則甚少,但往後有誰違背,不服從夢香安排,不執行總管旨令,給歸兮殿抹黑丟臉,就莫怪我白練翻臉無情!”
衆人齊齊行禮:“諾。”
“夢姐姐,你覺着如何?”我轉身看向夢香,眼神徵詢。
“但憑少主安排。”她福了福身,眼帶笑意。
“如此,便將初雲鬆綁了罷。”我扶起初雲,又將凌雲招了過來:“凌雲姐姐,由你督察,一定要站足時辰,少了就由你來頂。”
“是,少主。”凌雲抿着笑,攙住初雲,齊齊行禮而去。
那白蠶蹣跚而去,回頭朝我粲然一笑。我亦報之一笑,頷首示意。
屆時,我並不知這梳着雙髻的白蠶初雲,與我會有着莫大的後緣。此爲後話,按下不表。
或許是那日我發了一頓從未發過的脾氣,衆人待我也不似往日隨意,見了面必躬身行禮,言必稱少主。我益發覺着無趣,日日逗留藏書閣,查看着民間話本子或是各界祕籍,出入歸兮殿也常常隱身,免得驚動衆人,自尋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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