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胡婷從心眼裏反感林苒這樣的眼神和口氣,這給她一種非常不平等的感覺,那個人就像是端着個架子,刻意地拉開與人的距離。
說這人裝,那真是再精確不過的一句評論。
雖說相處了短短一段時間,她可能是三個室友裏面唯一一個知道,林苒這個慣有的、刻意去拉開距離的態度究竟是爲了什麼。
可是因爲目標就在眼前,林苒又遲遲不肯動手,她皺皺眉,反問了回去:“那你覺得你呢?”
“我?”林苒被她有些咄咄逼人的反問問得一愣,忽然聳聳肩,“我是個殘次品。”
又來這套,胡婷冷笑一聲:“我倒是不知道,林苒,在你記事的這麼多年裏,你看見過幾塊水坑化成田地了?”
林苒的目光飄到書架最上邊的一層,上面放着一本《基督山伯爵》,她曾經最愛的一本書,也是莫執和伍子平不約而同地,都送過她的一本書,沒想到胡婷這兒居然也有。
林苒半真不假地對她笑了笑:“要是我稍微任性一點的話,說不定現在早就不是這個樣子了,更別提如果我不是那麼罔顧那些亂七八糟的關係有多少次沒對他們那些人動手了。”
她撇撇嘴,好像對自己的這些意識有些不屑一顧。
胡婷微微放鬆了一下緊繃的肩膀,覺得還是不要這麼劍拔弩張比較好,於是掉轉了話題:“你喜歡什麼類型的人?”
林苒愣了一下,沒想到胡婷這麼個“務正業”的人也有這麼“不務正業”的八卦細胞,然而不知道爲什麼,她恍惚間就想起了莫執來,林苒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讓自己回過神來:“這個……沒什麼標準吧?又不是買東西,還非得按着型號來,有感覺有感情的就行。”
胡婷呆呆地在心裏重複着她這句話,有感覺有感情的就行……
卻聽見林苒又補充了一句:“要非得說比較偏愛的麼,也沒什麼標準,基本上男的,活的,我看着順眼,不妨礙我做我該做的事情就行。”
胡婷第一個感想是,這人的品味居然和自己還挺像的。
第二個感想是,原來林苒那不多的幾個要求,託她來問這個問題的林宏就只符合兩個……活的,男的。
怪不得林宏自己不敢問,輾轉找到自己來幫着問。
人間路漫漫,各種多舛處,嘖……
看着胡婷,林苒心裏其實也很糾結。
她們兩個人,其實在很多事情上的觀點都是不一樣的,如果是沒事的時候,她也是願意坐下來和這個對自己很好的嫂子聊一聊的。
兩個人的心理年齡、成長背、景相差得很遠,但是這不妨礙這種談話能使雙方都很愉快。
胡婷這個人的銳利,私下裏林苒是欣賞的。她好像天生有種明察秋毫的本能,只要不被她自己的情緒和激素水平控制,胡婷就總能看到事情的根結,並且有極快、極效率的解決方式。
這也是她這麼長時間,能夠一個人在整個學生會之間周旋,而且不斷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的原因。
對於林苒來說,這是某種全新的思維,在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之後,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心理年齡已經不小了,很多事情上都帶着某種得過且過的、厭倦的感覺,寧肯周旋於麻煩中,也不肯真的拔出刀來砍斷癥結所在。
所以在這次的事情上,她纔會硬拖到這種讓胡婷有些不耐煩的地步,還沒有下定決心。
當然有,甚至林苒可以想出好幾個辦法來。
但是讓她猶豫的是,爲了這麼一個搞不清楚真假的消息動用自己的手牌,真的值得嗎?
林苒覺得腦子裏亂哄哄地出現了兩個陣營,彼此涇渭分明並且爭吵不休,恨不得立刻抄起兵器來打上一架。
“我說……”/“你想喫什麼……”
兩個人同時開口,在一瞬間的怔愣後,又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就算是觀念不同,到底還是能聊到一起的舍友,單就這份情誼來說,有什麼不能商量呢?
就在這個時候,胡婷回來之後順手鎖上的門被人大力拍響了,一般來說,來訪者都習慣於敲門,比較禮貌,屋裏人也比較容易聽見。
這人卻像十萬火急一樣,兩個人同時愣了一下,胡婷反映的稍微快一點:“我去看看誰來了,你先喫飯。”
誰想到一開門,胡婷自己也愣住了,她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小夏……你怎麼……沒上課跑回來了?”
好嘛,胡婷內心默默地想着,看俞覓夏這個樣子,看來是真的要熱鬧起來了。
在這種吹着寒風的天氣,俞覓夏額頭上居然還都是汗珠,一看到胡婷開門,她連忙問道:“婷姐,林苒是不是還在宿舍?還是去了圖書館?我有急事找她。”
“什麼事你這麼急?”胡婷側了側身,把她讓到了屋裏,關上門問道,“你那汗趕緊擦擦,要不然肯定得着涼。”
在陽臺放東西的林苒也聽到了兩人的對話,開了陽臺門走了出來:“出什麼事了?是殺人了還是放火了,要我幫你善後?”
俞覓夏喘了口氣:“你還有心思開玩笑,趕緊跟我走,真出大事了――薛燕和胡云歌在課堂上打起來了!”
聽了這句話,林苒像是有些反應遲鈍似的,眨了眨眼之後,才慢慢回答:“就這事?”
“不然你還想要多大的事?”俞覓夏覺得這人很有可能是被前幾天胡云歌給氣糊塗了,“在三教,我專門借了電動車,就在樓下。”
“你換個地方停,宿舍阿姨最近因爲亂停車的問題脾氣十分暴躁,”林苒伸了個懶腰,然後轉頭往陽臺走,“然後上來喫飯,婷姐帶回來的早飯還熱着呢。”
“你……確定?”俞覓夏晃了晃腦袋,以爲自己是在幻聽,“她們倆打的很厲害,好像還傷的不輕,你真的……”
“真不去,我跟她倆關係不好的事情又不是什麼祕密,何必現在又去旁邊幸災樂禍的圍觀?”說到這兒,林苒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轉頭問她,“你倒是提醒我了,你說我要不要去讓她倆怒火攻心一下,說不定以毒攻毒,受的傷就好了呢?”
俞覓夏突然覺得,急匆匆地過來告訴她這件事的自己,有點傻。
但是她又不是林苒這朵奇葩,怎麼能猜到,她連究竟是誰被打的傷的最重,根本就對這件事一點兒興致都沒有呢?
同情地看着傻了的俞覓夏,胡婷把她往門外推:“趕緊換個地方停車,然後上來喫飯,我好不容易保持着熱乎的狀態給帶回來的。”
“你真不去?”看着俞覓夏下樓,胡婷想了想,推開陽臺門問道。
“真不去,我跟小夏說假話幹嗎,這件事跟我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是嗎?”林苒擡頭往旁邊挪東西,心不在焉地回答。
看了她一會兒,胡婷嘆了口氣:“你心裏有數就行,不過我覺得,她倆這事不簡單。”